画 像
文/王渭锋
福才老汉七十好几的人了,儿大咧女嫁咧,娶的媳妇有娃咧!子孝孙贤有吃有穿,手上也很宽裕,但整天就是个愁眉不展,见了人儿就是长吁短叹。连他老伴也摸不着头脑,一家大小更是云里雾里地七猜八猜:有的说老爷子可能病了,有的说可能是老两口子闹僵了,有的说是可能是有心事,但都不敢去问。一问,老爷子就沉着脸,谁也不理。这一闹腾可把一家大小给吓坏了,见了老爷子,都躲得老远,谁也怕撞到老爷子的枪筒子上。把一家人可愁死了,这可咋办呀?
早上,老伴在门口纺线,福才老汉在客厅捧着茶壶听收音机,后村的老友麻子老汉就进了门:
“老哥,大清早的不出去走走,倒听个啥呀? ”
福才冷冷地说:“关心国家大事嘛,不行?”
麻子一听,觉着不对味,咋搞的?心中暗想:我没得罪你福才,你咋这样呢!
一转身就出了门,待走下土坡,
福才老婆就喊:
“他叔,等一下,跟你说个事! ”
麻子就停下了,
“他麻子叔,你也甭见怪!你哥最近一直都是那逑眉眼!”
“嫂子!我也觉得奇了怪咧,大清早就让我拾了个凉帽子!我想我也没招他没惹他!”
“哎!一家老小都不顺他的眼。麻子,你哪天先给咱探探口风,看看老不死的哪根筋不对路了?”
“嫂子我不敢惹你老汉,人家毛的跟毛毛草一样,把我再收拾一下,咱可犯得着吗?”
“你甭管!我一阵回去把他个老家伙专政一下,让他吃罢饭去你那儿。你就给咱帮个忙!咋样?”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是他老怂我就不招他的嘴!”
“行咧,行咧!你弟兄们狗皮袜子没反正,就这事啦，!”
麻子老汉笑笑,也就离开了。
老婆子回家就训话福才了:“你看你,在咱家你凶得跟活阎王一样,没人敢惹,我懒得管,娃们也就忍了!人家麻子咋了,你大清早犯得着吗?你可给我弄清楚,人家村上人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再 这样,你看你在村上还有人气没有?真是越活越混了? ”
说到底老汉子就是不吭声,他也想:今儿这事没弄顺当,咱犯得着吗? 就给老婆子说:“从房子里给我拿瓶好酒!”
老婆说:“要酒弄啥?”
“去麻子那儿!咱亏人咧,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你才知道你亏人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说话间老伴把就就递过来了,说:“去吧,快去快回。”
麻子前脚到家,福才后脚就进了麻子的门。
笑着说:“麻子呀,你甭生哥的气,哥确实难受的很!”
麻子笑着说:“南受往北受,管我逑事?”
福才笑笑说:“你不知道呀?我最近心里憋屈得很!”
麻子:“你倒憋屈啥呢?神仙还要问问凡间疾苦呢,你老哥现在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憋屈得是没啥吃,还是没啥穿?”
福才:“你倒知道个啥些?”
麻子:“老了再甭管闲事了,有吃有喝就行咧 !正所谓——吃饱穿暖,闲事少管!”
福才:“哎,还是给你说说吧!我老当家（老父亲）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留张像,真是遗憾呀!每到年根底我就难受,想服侍先人,连个神容都没有!”
麻子:“人死如等灭,心到神知。你再甭难受!我三伯老(老:死去的意思.)到六一二年,人都没吃的,能安安宁宁的送走都不错了。再说你两口子也尽心了!人活百岁终有一死!还是把自己管好,多活几年!”
福才:“我非给弄张像不可,要不我就死不冥目!”
麻子张大嘴巴,问:“你照啥画呢?照啥照呢?连个样本都没有,你就别再胡折腾了!”
福才:“你甭管?”
说着,福才老汉就起身回家了。
到了元旦,在西安美术学院学美术的外孙女英英大包小包的回来看外公外婆了。见面后老汉把这事就先给说了一下，听到以后把英英差点笑傻了,福才老汉急得直跺脚:“瓜女子,你 笑个啥呀?”
英英还是大笑不至,说:“不知是谁瓜!常言道‘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人家没有原型,凭啥画哩些?”
说话间,老汉就在英英屁股上赏了一下,骂道:“没个正经,谁是葫芦,谁是瓢? ”
但他又一细想:“人家娃话虽丑,但理也端正.”
腊月二十这天,福才老汉在村巷里闲转。遇见了个讨饭的,虽说衣不遮体,但和他当年的老当家却也是十二分的相似,使他大惊不止。待回过神来,才连忙把此人请回家中,好饭好菜招待着。对老伴谎称，是个以前的救命恩人.。老伴正准备去赶集,也没多问。待老伴走后,福才就让隔壁德庆老汉在家代他陪客，然后就急死急活的往麻子家赶,让麻子去南刘村请画匠三牛。
约半个钟头三牛就来了,进门时看见福才已让讨饭的洗了脸,穿好缎褂子,并人模狗样的坐到了客厅。三牛的画案就设到了卧室。福才看着三牛在里边画,三牛一会儿伸头出来看一下,一会儿再看一下，如此三番五次反反复复,将讨饭的也看得心里发毛了,心想:“这两个老杂种莫非要加害于我不成?不会是在里边磨刀里吧？去你妈的!三十六计,一走为上! ”
于是，讨饭的就悄悄的开溜了。待发现,早都无影无踪了，像也基本上画完，就草草落笔了。福才老汉坐在客厅大骂不止,老汉就心疼他那还没粘过身的新缎褂子。
腊月三十日,福才准备把画像装裱成的神轴和神联往堂屋正厅挂,站在八仙桌上拿着神轴,一看还没有砸钉子,于是将神轴夹在裤裆里。待砸好钉子左看右看就是不见神轴,忽然想起神轴还在裤裆里夹着,气得骂道:“他妈的！骑着驴还要寻驴哩!”
挂好神轴就摆设香案,摆供品,打扫厅堂准备过年了。
接过神,上过香,老汉又想起了他那没粘过身的新缎褂子,气得又指着神轴骂道：
“把你个狗日的！真真的是坑人的骗子,吃人的贼!”
骂过之后似乎又觉得不妥，思量了一下，赶快跪下连连磕头如同捣蒜：“列祖列宗，念孩儿愚鲁无知，还望各位见谅开恩！”
不巧刚好被老伴看见，被骂道：“老怂，不知哪辈先人亏了人了！咋要了你个老糊涂的！”
消息传开后,有村中好事者就给编了歇后语:“指着神轴骂骗子--敬先人哩,还是羞先人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