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愈近,爱愈浓

作者: 刀剑骄 | 来源:发表于2017-02-08 22:41 被阅读0次

    读完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回答的“一生一世”,已经是最后一页了,不甘心,又前后翻了翻,再次确认全书已完。

    意犹未尽,又怅然若失,读《霍乱时期的爱情》的最后印象。

    在文学作品里,爱情,永远是长盛不衰的主题,《霍乱时期的爱情》围绕阿里萨、乌尔比诺、费尔明娜三人,讲述了一段超过半个世纪的三角恋。

    平静而缓慢的叙述,看时光在书页里自如流动,看乌尔比诺和费尔明娜在浴室因为一块香皂争吵,看他们的步履从矫健到蹒跚,看费尔明娜的腰身从窈窕到粗壮,看阿里萨戴上满口假牙。

    喜欢才放肆,爱总是克制。

    被马尔克斯的隐忍揪着心,任读者在情节中惊讶、震撼、心碎、唾骂,他总是不疾不徐、不慌不忙,能感受到他的冷静,也能感受到他的深情。

    在他的笔下,步入暮年后的老男人们无力而猥琐。

    乌尔比诺竭力掩饰衰老的真相,发现自己站立时再也尿不进马桶后,偷偷改变成坐式。

    尽管身为名医,乌尔比诺在学术上支持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却暗地里悄悄服用延缓器官衰竭的药物。

    阿里萨在意识到自己开始谢顶后,绝望地尝试了数百种药物,直到假发变成笑话,终于接受了头顶的一片空白。

    只有费尔明娜始终明艳动人,少女时冰肌玉骨,为人妻、为人母后,依然如女王般优雅高贵,七十二岁与年少的恋人阿里萨重逢,在恋人眼里,她的魅力与十七岁时亦无异。

    最先出场的乌尔比诺医生,德高望重的学术权威,严谨专业一丝不苟,有着良好的职业操守。

    乌尔比诺的父亲也是一名出色的医务工作者,但在席卷整个城市的霍乱中未能幸免。

    留学归国后的乌尔比诺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他忧心于家乡糟糕的人居环境,致力于解决人畜饮水、垃圾治理,救死扶伤,广受爱戴。

    作为费尔明娜的合法丈夫,他给了妻子安稳的家庭和尊贵的生活,若非与病人林奇小姐那一段风流,医生也算是君子一枚了。

    对婚姻的理解,乌尔比诺比费尔明娜要清明得多,他说:对于一对恩爱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

    作者细心而生动地描写夫妻二人的日常,共同生活五十多年,他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

    同样也知道,即使共同生活了五十多年,那些以为对方会改变的,依然没有改变。

    乌尔比诺爱费尔明娜吗?

    可能吧,直到临死,他都在表白。

    但在结婚的第一天他便知晓,自己喜欢的只是费尔明娜的高傲,她的严肃、她的力量,满足了自己作为一个社会精英的虚荣。

    他们无话不谈,只是一辈子也没有谈论过爱情。

    费尔明娜爱乌尔比诺吗?

    她认为他提供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看似爱情、几乎等同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

    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说清这种相互依赖究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还是习惯使然。

    他们从不曾为此问过自己,因为两个人都宁愿不知道答案。

    她把他当作一个老小孩,而非一个难以伺候的老人。

    这种自欺欺人对两人来说或许都是一种上天的恩赐,因为这让他们避免了相互同情。

    如果两人能及时明白,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或许他们的生活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

    不可否认是,两人的婚姻生活获得了大众意义上的幸福,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重点是阴魂不散的阿里萨,有理由怀疑他对费尔明娜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的等待完全是自己感动自己,半个世纪的隐忍,八十岁的情敌去世了才站出来告白,如果费尔明娜始终不肯接受,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呢。

    被人默默关注五十年,想想后背要发凉。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会祝福“忠诚号”上的二人,虽然的确被最后"一生一世“四个字感动了一下下,但拜马尔克斯在阿里萨身上大量的艳情描写所赐,对这个自欺欺人的逆袭备胎,全无好感。

    如果需要靠不停更换女伴来体现对费尔明娜的忠诚,这忠诚也实在虚无。

    因为时间、空间和社会背景的差异,很难被国外的故事和主人翁代入。

    马尔克斯在阿里萨的角色塑造上,大量借用了自己父亲的经历,和“霍乱”一样让人终生痛不欲生的爱情,也主要体现在阿里萨身上,无疑是对阿里萨有所偏爱的,但并不苟同。

    因为从小和母亲及其娘家人一起生活,马尔克斯接受过来自女性的丰裕关爱,因此笔下的费尔明娜聪慧可人,她认为:社交生活的关键在于学会控制恐惧,夫妻生活的关键在于学会控制厌恶。

    无论是少女时期与阿里萨定下私情,还是从被动离开阿里萨到与阿里萨主动分手,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女孩从稚嫩到成熟,绝不会看到她的薄情寡意。

    即使晚年失去伴侣,面对再次出现阿里萨,她抵触、尝试、接纳,就算“全身散发着老太婆的酸味”,仍有旧情难忘的恋人陪伴余生。

    两个梗觉得莫名其妙。

    一是乌尔比诺医生挚友阿莫乌尔的死亡,悬念描述得以为在看推理剧,实际上只是阿莫乌尔因为不愿老去而提前自杀;

    二是乌尔比诺医生徒弟奥利维亚的从医二十五周年纪念午宴, 铺垫繁缛,作为乌生前参与的最后一场社会活动,主次略显混乱。

    特别认可那位名叫萨马利塔诺的船长,因为乘客在船上随意猎杀河岸上的母海牛,导致小海牛痛苦的趴在母亲的尸体上哭嚎,可爱的船上毫不犹豫把作恶的乘客扔到了荒无人烟的河滩上,而将孤零零的小海牛带上船亲自照料。

    虽然因此换来六个月的刑期,他决定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还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最后,当耄耋之年的阿里萨和费尔明娜因为担心上岸后无法面对世俗的眼光,果断的船长升起了标志霍乱的黄旗,让这对白发恋人永远航行在一望无际的水面,永远与可怕的现实告别。

    这是一个新的视野,我们都将迎来自己老去的那一天,皱纹、脱发、反应迟缓、行动不便、器官衰竭……死亡, 这个故事,如果余生还有五十年,届时再读可能会另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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