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父母最初的思考。
是刚上一年级时,放学回家,忽然发现问题,问奶奶:
为什么同学都叫家里大人爸爸妈妈,偏我要叫奶奶?
忘了奶奶的回答,或玩兴大发的雨霏根本没来得及等到回答,就冲向外面的伙伴群去了。
以后以后,很想知道奶奶的回答,总在头顶的天空漂浮的那朵白云,你可能告诉雨霏?
一次照例懒懒地躺在奶奶怀里,听奶奶凉凉的声音:
你爸妈就要来接你走了……雨霏有些不明白,也愤愤不平:哼!爸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接我?我只跟奶奶过!
奶奶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向雨霏。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那是一次极遥远的旅程,伴随长长的火车轰隆隆声,雨霏来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来到了父母身边。
火车很长,长的没有了她可以撒娇的地方。面对突如其来的成人世界,雨霏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
多年以后,雨霏才体会到奶奶的那份不舍与无奈,体会到人生悲欢离别的残酷。
离别不是简简单单的分别,甚至是一种撕心裂肺的血肉剥离。
从此踏上漂泊天涯的流浪旅程。
孩子得回到父母身边,雨霏明白:孩子应该是父母的孩子,不是奶奶的孩子,就应该在父母身边。
过去的不复再有,不能期盼,扑面而来的永远若即若离,两头都是死路,绝望弥漫如海。
没人会注意到,一个二年级小学生的绝望,时时赴死的绝望,看漂泊的河流欲去追逐,看到绳索去寻找屋梁,听到意外亡讯甚至有暗生艳羡……
多亏有书,书于雨霏有救命之恩,唯有浸泡在书海里,漫长时日里,雨霏才有渺茫的希望,汲取几分生存的力量。
书给雨霏带来全新的世界,千方百计去淘书,凡能到手的书,都如饥似渴地读,家里每年订的杂志,有《儿童时代》、《少年文艺》,有报纸《语文报》、《读书报》。
家里是报刊的分发点,连队人订的书刊杂志五花八门,有各类报纸,比如《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等,都要浮光掠影地过一遍,喜欢的会细读,实在喜欢的会做摘抄。
记得在《伊犁日报》上刊登过张笑天的一部连载小说,好像是悬疑文?这是每日的期待,报纸一到,先翻到那读罢才过瘾。
让雨霏期待的不止《伊犁日报》,还有《连环画报》上连载的《漫画古希腊神话故事》,《绿洲》有连载的《玉娇龙》及续集《春雪瓶》,茫茫大漠的惊心动魄与漫漫长情,一个遥远又不可或缺的世界,实在让人不忍卒读。只《绿洲》是双月刊,要等待漫长的两个月。
属于双月刊的大型刊物不少,还有《十月》、《收获》、《啄木鸟》也一样魅力无穷,当然还有《青年文学》、《大众电影》之类月刊。
当然仅仅这些,远远填补不了雨霏巨大的心灵黑洞,还会四处淘书,那期间有过许多刻骨铭心的阅读。
读《安徒生童话》,为卖火柴的小女孩流泪;读《红与黑》,为于连的痛苦而怮哭不止;读《茶花女》、《红楼梦》哭得死去活来;读《福尔摩斯探案集》,不敢去暗黑的门后拿书包(煤油灯年代哈),是否会蹿出马斯克维尔的恶魔般猎犬?
读《水浒传》是又哭又笑,尤其读到黑李逵接母去梁山泊享福一段,笑他的率真可爱,笑着笑着又流泪,为不幸的结局。反复阅读,皆如是。
读得废寝忘食,会钻被窝里打亮手电筒彻夜长读,可正是这些救命式阅读,也养成延续至今的囫囵吞枣式阅读。
清晰的画面会一桢桢漂浮在脑海,环绕至全身心,如入缥缈仙境,如痴如醉,却不能置身事外,以冷静目光去俯瞰审视这些梦幻文字。
关于父母,关于那个时代,同样的悲欢离合,一世尽在生存与毁灭的夹缝间艰难求生。其实,又有多少人不是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存?雨霏看到哈姆雷特充满希望的选择: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去忍受那狂暴的命运无情的摧残,还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把它扫一个干净。去死,去睡就结束了?
如果睡眠能结束我们心灵的创伤和肉体所承受的千百样痛苦,那真是生存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去死,去睡,去睡……也许会做梦!噢,这就麻烦了,即使摆脱了这尘世,可在这死的睡眠里又会做出什么梦呢?
……
谁也不甘心呻吟、流泪拖着这残生,可是对死后又感觉到恐惧,又从来没有任何人从死亡的国土里回来,因此动摇了,宁愿忍受着目前的苦难而不愿投奔向另一种苦难。
记得活着的宿命,就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把它扫一个干净。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