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谢
文/石岩磊
我跟拍15天的玉兰花最终香消玉殒了，艳丽的花朵已被嫩绿的叶片取而代之，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它从亭亭玉立的花苞，陡然变为绽蕊吐芳的花朵，再演变成凋零后徒留的花芯，直至现在化作初长成的绿叶，走过了一个完整的生命历程。我清晰地见证了全部细节，心情也随之不停地变换着，由最初的急切渴盼，到后来的大吃一惊，以及随之而来的悲戚怜悯，直至最后的落寞惆怅。我也不禁心生疑窦，绝大多数的玉兰花并不会结果，那花开花落又有何意义呢？
难道只是为了刹那间的光芒四射吗？或许是，或许不是。说其是，因为的确花开时它最引人注目，不仅有亮丽的身姿，还有馥郁的芬芳，讲其不是，因为花期不过只有短短的几天光景，大部分时间里它处于默默无闻的等待与失落状态，它的一生不是太不值了吗？也许所有的情感色彩都不过是人们强加给它的，其实玉兰花一直都很快乐很自在，它安然地静候春雨的滋润，悠然地在春风里摇曳，坦然地面对凋零，并没有所谓的欣喜与忧伤，总是按部就班地顺应着老天爷的安排，大概自然而然方是它的生命真谛吧。
我不由得浮想联翩，人生如花，人们有漫长的求学经历，有雄姿英发的青春年华，有大展宏图的中年阶段，也有淡出事业的老年时期，以及不可避免的垂垂暮年，其中既会踌躇满志，也会失意彷徨，既会高歌猛进，也会偃旗息鼓，得意与危机齐飞，喜悦共隐忧一色，经过各种跌宕起伏情绪的淬炼，人们便能变得淡定从容许多，不再奢望大富大贵的荣耀，因为能力撑不起野心时往往引来祸患，不再期盼人上人的光彩，因为日子更多的是过给自己的，与他人的评议无关。此时，人们就深切地体会到，顺其自然才是王道。
没必要希冀子女天赋异禀，能在客人面前摇头晃脑地背诵十首唐诗；没必要梦想自己可以飞黄腾达，能安安稳稳地有份固定收入足矣；没必要追求麒麟臂小蛮腰，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就烧高香了。人们不再匆匆急着赶路，身边的公园胜过虚无飘渺的桃花源；人们不再向往描绘成诗意的远方，眼前的苟且才是无法逾越的真实；人们不再艳羡他人臂弯里的浪漫，自己指端的牵伴一样温馨。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让我们看到的，不是期盼望见天边的彩虹，而是希望不要有洪水挡路，现实教会我们的并非如何往脸上贴金，而是怎样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大千世界里的真味是顺应天时，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变幻着不同的风姿，安能三伏飘雪、三九降暑？凡尘人世中的真性情便是活出自我，攀比只是奋发的借口，不可能变成有为的基石，当为了他人的眼光抖擞精神搏击时，也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没；炫耀只是虚荣的漂亮西装，不可能成为安抚灵魂的舒适内衣，当为了显摆自己笔挺的身材时，勒紧的领带会令人窒息。沧桑坎坷让我们懂得了探访自己的真实感受，不再为够不到的葡萄垂涎，不再为错过的风景惋惜，不再为所谓的缘分矫情，在随遇而安中享受水到渠成的坦然。
我也渐渐摆脱了对玉兰花荣枯的困惑，它从从容容地走过了一个循环，下一个轮回尽管与其无关，但曾经的无声无息，曾经的绚烂多姿，曾经的凋零枯萎，都已落入我的眼眸，令我认识了一个生命的自在静美，没有粉饰，无需张扬，只是安详地迎接每个晨昏，用努力绽放自信，用芬芳书写坦荡，不为永久的璀璨，只为了一个简单的走过，留下一瞬的荣光。我又燃起一份期许，盼望明年在老地方能遇到一朵相似的玉兰花，再次目睹一场平淡的辉煌。
20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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