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去超市购物，因刚开门还没有其他顾客，三位忙着整理蔬菜的工作人员边干活边闲聊，她们从天气预报说到很快就要迎来大降温的天气，再从天气说到节气，又从节气说到一年即将过去，都不由感慨自己又要老一岁了。
其中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姐说：“咱们不老也不行啊，人多了地球上盛不了！”她旁边年轻一些的店员感叹道：“怎么一天天过去了，也不觉得自己在变老，但就是在变老！”第三位店员则说：“人老心不老，心里没感觉老。”
“就是这样，人老心不老。”不仅另两个人表示赞同，而且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插言的我也默默地在心里表示赞同。以前总以为“人老心不老”是一种很励志的说法，过了不惑之年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精神现象。
这三位超市工作人员所说的话，是许多人的共同心声，除了正处于成长期的孩子，谁都会有这样的感触。每当生日来临，每当岁末在即，人都会感叹自己在变老，都会疑问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地就变老了呢？
记得在我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比我年长几岁的一位邻居问当时已年过花甲的我妈：“婶子，怎么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还整天感觉自己像小孩，年龄没有这么大？”那时她的第一个孩子才十来岁。
我妈则回答，人就是感觉不到年龄在变大，感觉不到自己在变老，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在三四十岁时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哩，现在六十多岁了也不觉得自己老。
看来，感觉不到自己老是一种普遍现象。假如从来不去照镜子和看相片，假如不因过生日而计算年龄，假如不在岁末触发对岁月流逝的计较，假如不是看到小娃娃们如春天的韭菜般一茬茬长起来并且一不留神就成了大人，人常常在主观上不会明显地觉察到自己在变老。
人感觉不到自己在变老和每时每刻都在老去的现象同时存在。其实这样也好。成年人感觉不到自己一天天在老去，就像孩子们感觉不到自己一天天在长大一样，正是人体变化的奇妙之处。每天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变老和每天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长大都并非好事，正因为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身体变化，人才能集中精力好好过日子，人才能一往无前地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无论如何，人主观上都不愿意变老，正如人客观上一直走在变老的路上一样，都是真实地存在着。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没有衰老，假如没有死亡，人类的文化信仰和人生哲学就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人会变老和人会死亡这两个客观事实所引发的探究与思考促进了现有文化及其相关观念的形成。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健康长寿的人越来越多了。古语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今人活到七十岁已经不再是什么稀奇事。值得思考的新问题是，当一个人的寿命变长了，该怎样去过足够长的晚年生活？
在我去付账的时候，超市那三位工作人员正从九十多岁的网红奶奶聊到经常来买东西的本地一位八十多岁的爷爷，说人老了就该活成他们那样——人老心不老，人老不服老，照常充满活力，自己乐呵，别人也跟着乐呵。
出了超市，在路上我偷偷畅想了一下未来：假如自己能够长寿一些，在八九十岁的时候依然在写作，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既然家有八十岁的老妈依然精神矍铄，那就意味着我写作到八九十岁的未来不是梦了。
高英写于2020年11月17日，农历十月初三，周二巳时。作者公众号：高英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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