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二）

我的老家在城郊之外，意思就是比城郊再远一点的地方。若论直线距离，其实也没有多远，一眼望得到。可是若论世界上的路，哪有那么多的直线距离！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中间增添了些许曲折，才颇有了一些乐趣。其实回家时候的我，内心是拒绝直线距离的，因为我更喜欢走路经过。一开始是我那远房亲戚的家，然后是一家小卖部，我小学同学的家，接着是我上过的小学，一家种着木槿篱笆的家，一条长长的大下坡。

世界上的路，多得说不清楚，尤其是如果再算上乡村的羊肠小道。小道的来由和消失，无关乎政治，无关乎发展，往往只跟少部分人的生活琐事息息相关。如果斯人已逝，那么芳草也会很快覆盖他的痕迹。

那个城市的喧闹，进了村，七弯八拐才到我的家。城市的喧闹，跑远一点，变成了汽车在国道上呼啸而过的声音。到了我们这里，就全然没有了。犹如进到了另一个世界。狗吠和鸡鸣让乡村更加宁静了。用孟浩然的诗句形容乡村的外景，就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再用杨慎的诗句形容乡村的风光，就是“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

无聊的时候，我喜欢爬上高处，去望远。东边的城市就像一座孤岛。它虽然繁华，而且夜晚霓虹灯闪烁，但是我对它没有太多渴望。我知道它承载了很多欢乐时光，但是也承载了同样多的悲伤。我们这里的老人，都拒绝到城里去住。早些年是因为没钱，现在儿女挣钱了，也不愿意去城里，他们说：“不想住到楼上去。”仿佛这样，城里的悲伤不会逆流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