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采莲舟可坐,此时西湖六月的荷花也该过人头了。在有采莲曲的江南,荷叶深处的采莲女会不会唱着菱歌而来,“隔水笑抛一枝莲”?
这样活泼生动的莲我们只见它绽放在《诗经》里,盛开在《乐府诗集》中,香透了唐诗,明媚了宋词。隔着几千年的时空,给我们留下了一脉悠远的荷香……。
此时虽然没有采莲曲,眼前的一池明艳也足以让人沉醉流连了。只有看过这满池荷花,才能明白,繁花千树,终是不敌风荷一枝的。我无法描摹这些或盛妆开放、或含蕊沉思的荷之风韵,正如人们无法具体形容一个绝世而独立的佳人之仪容气度。想起外祖父新婚之夜抄录给外祖母的那首《爱莲说》了。我想,在外祖父心中,当初美丽的外祖母应该是“明明如玉,皎皎如莲”的。那该是怎样的美啊?
世间之美最难曲尽,因为无人能得其尽妙,正如眼前这一池美到令人无法可想的荷花。只有赏尽了晓荷、月荷、雨荷、风荷,才可说得此花之尽妙吧?而我又如何能得此花之尽妙!我只是为荷忧心:我怕六月骄阳晒萎了它,怕七月骤雨摧折了它,怕八月秋风凋零了它……。我该拿这花怎么办?我既不是《西洲曲》中的痴情女子,不能“置莲怀袖中”;也不是明末八大山人,无法以一卷画轴,传尽风荷之神;更没有雨过天青色的柴窑古瓶,可采一杆荷、两茎叶,以清水供养其中……。几多思虑,几多忧心,如此种种,令我于荷塘边低回徘徊,神摇目夺。
世人莫笑我痴,只怕世上更有人心痴胜我。君不见人们总怕繁华落幕、只愿美满长久,可不也是痴心似我!
我似这般兀自忧心,荷却依旧出水亭亭。风来,荷茎轻摇,风止,荷亦静止。无悲无喜,不忧不惧,它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让我的心安宁。对它凝眸静视,久之,只觉天地茫茫,空妙澄净,眼前唯见此荷,卷舒开合,一任天真。
荷痴 荷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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