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到床板上的彪子心有不甘,一勾上身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似乎喷出火。荷花套上裤子,也没想到去擦擦洗洗,只是幽幽叹了一声:“想什么呢?出来就舒服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又再进一次鬼门关。安心睡吧。”
彪子没答腔,拎起大手巾光着身子就出了门。
外面像是白天,月亮替代了太阳挂在空中,也沿着太阳的轨迹缓缓西行,银辉铺在树梢上,铺在静静的小路上,铺在一栋栋像大草垛似的房子上,空气也似用水漂洗过般的清新。彪子拖着长长的影子站到塘边的石板上,他放下大手巾,借机挥舞了几下手臂,像只剥了皮的青蛙,纵身一跃,水面漾开了几圈花纹很快又愈合起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他已出现在近百米宽的池塘南岸,那是大埂脚下的玉米地。剥了皮般的青蛙坐在泥土上,月光之下,像座雕像。
11
鬼子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就盘驻在一江之隔的荷叶洲上,像一条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江北,随时都会扑过来。江北的人已闻到空气里的腥味。
每个人都揣着一面鼓过日子,不时被自己的一颗慌乱的心敲得咚咚响。
网没取回来,彪子还得去大埂外的塘里摸鱼,下河只是一种机械的动作,已没有了以往的乐趣。有回被一条鳜鱼刺破了手指恼得他将鱼捏成肉泥,边捏还边骂,刘小拉瓜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连你也来欺负老子。其实西边的土匪刘小拉瓜不仅不敢欺负他,再弱的人也不敢欺负,最近就没听到过刘小拉瓜的传闻,这个让一方人胆颤心惊的土匪似乎像个卖笑的婊子歇菜从良了。
彪子不敢去江边,但忍不住不看,从会洗冷水澡开始,这长江就成为他的大澡盆,一天不下去似乎心里不舒服。现在不舒服也不行,有时实在憋不住,便不顾身上被芦苇的叶子拉破皮,仍旧跑到江边的芦苇丛里,透过杆子的间隙看看江心,像偷看一个昔日情人。往日上上下下的帆船也不知道躲到哪个沟沟汊汊里去了,倒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汽艇耀武扬威地向上江驰去,白色中间贴着块大膏药似的旗子在猎猎作响。
后来听说鬼子已靠王家套那边到过江北了,并且在离圩区五六之外的老鼠弯街,还有三十里之外的汤沟古镇都设了据点。原来刘小拉瓜不是不想作怪,他的西北东北都有比他厉害得多的武装,他想兴风也作不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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