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

          时值烈夏。 人们那面馍馍似的声音并不特别成片成片地聚集。市里多是人们物物交流，偶尔还会有几匹马在路上。稀疏的地方多是灰色建筑，连着好几百米都是。

          西安这时还不算太发达，所以那似乎是西安特有的阳光，对游客来说还比较敏感、明显。

        三木正驮着他的蛇皮袋在广场上行路，今天的生意不太好，一上午只卖了三个铜铃。他的旁边是形形色色的小商贩，他们大多卖气球、吹泡泡的工具和彩带等玩意儿。

      ‘‘怎么游客们不买铜铃哩！ 铜铃多好啊， 也不买这个。’’ 三木闷想着，用腰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汗。 三木卖铜铃，不过是想赚点钱-----媳妇儿要生娃娃了，家里要盖新窑了。原先他想打工的，可因腿脚有毛病，说话不利索，老板们不要他。于是他到小商品批发市场去瞧东西来卖，巷子都要逛到底了，他还没有找到中意的，直到他瞧见了铜铃。 ‘‘这玩意儿好卖吧’’ 三木嘴里咕哝着，想起了前几天几个外地游客在一个老太太那里买了十几个铜铃，其中有个人还说‘‘这小礼品才是西安特色嘛’’。

      三木听见后，回忆起了小时候爷爷亲手给自己做的铜铃，顿时，一种亲近却又遥远模糊的感觉滋发了。他犹豫的很，买不买铜铃去卖？那个游客的话，让他的犹豫更复杂了。 买吧，买吧。他给商贩说要一个大蛇皮袋和两百个铜铃。东西置好后，他一鼓作气走到了那个游客密集的广场。

        头一个月的生意还好，除去饭钱，三木赚了九百多块钱。后面的生意，却时好时坏了。 媳妇儿在电话里说‘‘木啊，我哥昨天来看我了，送了些小娃娃用的东西。我听我哥说城里的钱不好挣啊！太苦啦回来啊！我给你蒸大白馍馍哩！’’ 三木在电话那边呆了一刻，泪珠儿止不住地往外涌，红锈般的鼻子湿亮湿亮的。这两个多月来他起早贪黑，每天只吃两个饼子，腿比以前更痛了。

      三木又卖了一段时间的铜铃，在总收入达到两千多元后 ，决定回家了。他用蓝布把钱包好，又在外裹了一层布，最后用针把钱包边缘缝密实了。

          以后不卖铜铃了，三木想。 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卖了，其实他今天也可以不卖，可他觉得他需要这种仪式。

        还是西安的天，西安的阳光，西安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三木如往常一样招揽着游客。突然，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铜铃，还用手摸了摸。小女孩回头对大人说‘‘我要这个’’。大人不想买，拉着小女孩朝着面包车走，往下个景点赶。小女孩哭闹着，不停回头看铜铃。三木不知中了啥邪，从杆子上摘了个铜铃，跑上前去想要递给女孩，就在车门关住的那一瞬间，三木的手伸了进来，被门夹住了，然后小女孩接过了铜铃。大人见状将门推开，三木的手抽了回去。   

      三木甩了甩被夹痛的手，又卖了十几个铜铃后，他停下了，拖着行李到车站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便上了回老家的车。虽是晨车，但人爆满。三木在车上看着活动千姿百态的人们，觉得自己终于是要回家了。

        车絮絮地开了一段后，三木在满满的踏实感中睡着了。 睡梦中，他走进了窑，拿起自己亲手做的铜铃逗自己的娃娃，娃娃跳着笑着，而媳妇儿在旁边蒸白馍馍，正忙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