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这里拼死拼活,帮纨绔子弟却在斗鸡走马,满脑子想着女人。”裴松咒骂着,虽然已经赶了一晚上路了,但他骂起人来依旧劲头实足。
“哟,小兄弟还知道‘纨绔子弟’,读书不少嘛!”一旁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裴松。
“老子也是上了学才出来投军打仗的,书还是读了一点的。”裴松权当那老头是在夸他。
“哦,是上过学的啊。首都大学堂毕业的?还是东都学院毕业的?”老者这次毫无疑问的是在挤兑裴松。
裴松听到这里,平静的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泥巴,背起猎枪和行囊就要走。
“唉唉唉!你这是干什么?”老者赶紧上前阻拦。
“你不是嫌我没文化吗?去找个博览群书的打手啊!晚辈不奉陪了,告辞!”裴松一边说,一边将拦在路上的老者往旁边扒。然而那老者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赖上他了,怎么揭都揭不掉。
“哎,我说您老怎么这样?能不能有点长者的矜持啊?当心晚节不保。”裴松推搡这那老头。
“晚节?矜持?哼,我这张老脸早就丢干净了。”老头年级虽大,但比划起来丝毫不输裴松。
“你在不让我走我可喊了啊!”裴松想吓唬吓唬那老头。
“你喊,来来来,你喊,”那老头突然不阻拦了,“你背着梁国的猎枪,穿着梁国的军装,把公孙兵招来了,咱俩一起完蛋!”
裴松愣住了,对啊,他突然想起来,他们这是在敌人,公孙国,的地界上。
“行行行,老子不走了还不行吗?”裴松扔下行囊,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壮士,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老头立马笑盈盈的贴上来,那脸变得真是比孙猴子还快。
“不急,今天傍晚的时候先去看看人关在什么地方,有几个人看着。”裴松昨天还是个被人撵得满地跑的逃兵,今天摇身一变,装起百战老兵了。
“诶,诶,都听你的。”老头随声附和道,那点头哈腰的样子简直就是“走狗”二字的完美诠释。
裴松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头有点疯,又有点痴,总之就不是个正常人。
“不过我好像也没资格说他。”裴松自言自语。的确,这个老头子又疯又痴,但自己还不是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赶了一晚上路,直接跑到了敌国境内。
“喂,老头,你见过追着敌人跑得逃兵吗?”裴松心不在焉的问道,反正离傍晚还有几个小时,就当是消磨时间呗。
“壮士说笑了,您要是把人救回去了的话,您就是军中豪杰啊!”老头找准机会就奉承裴松,深怕他再走了。
“呵呵,军中壮士?咱们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裴松苦笑着,但心里却妄想着自己成为“军中豪杰”时威风凛凛的样子,要是没有这点念想,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赶一晚上路,深入虎穴呢?
那天傍晚,公孙国大营旁的树林里,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的行动着。
“诶,你确定消息没问题?”裴松吃力的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偷窥敌营。
“绝对不会错的,人肯定被带到这儿了。”老者压低声音说。
“诶,一直忘记问了,你叫啥?”裴松问道。
“现在管这干啥?”老者被问的莫名其妙。
“要是我被抓了,把你供出来说不定可以捡回一条命。”裴松把计划和盘托出。
“嘿,你小子,小算盘打得可以啊。”老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不干了啊。”裴松威胁道,并摆出一副临阵脱逃的架势。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叫吕丰生,行了吧!这都什么人啊!”老者还是百般不情愿。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糊弄我的?”裴松不依不饶。
“行行行,你走吧,你走吧,老夫单干行了吧!”这次换那老头耍赖了。
“那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裴松妥协了。这一老一少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说正经的,你有什么计划没有?”老头问裴松。
“嗯,我们可以调虎离山。”裴松答道。
“调虎离山?我还声东击西呢!说具体点儿。”老头不耐烦的说。
“你看看你,长这么大岁数,悟性倒是一点都不见长啊。”裴松借机报复老头白天对他的揶揄。
“你看,前面是敌人的一支运粮队,只有二十几个人;俘虏和运粮队的牲口关在一起,由弱旅兵看守,所以我们只要把这些看守引开,不就可以把人救出来了么?”裴松得意的说。
“说得倒轻巧,怎么把看守引开?”吕丰生问道。
“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你看啊,我们身后大约两里里处,有敌人的一个重炮队,大约有十个人驻守,我们可以用他们来吸引看守的弱旅兵,”裴松边说,边把行囊解开,“我的计划是让炮队营地起火,然后吸引看守去救火。”
“你能打赢十个炮兵?”老者戏谑道。
“打不赢,不过没必要打,我们只需让弱旅兵认为炮组起火就行,并不需要真的去那里放火。”裴松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皮包,这是梁国士兵装弹药用的挎包。
长者被裴松这番话整的有点晕,他不解的问道:
“不去炮队放火,但要让弱旅兵以为炮队着了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跑到林子中间去放火,弱旅兵看到炮队方向有火光,自然会跑去救的。”裴松解释道。
“那他们要是发现了是林子里着火了呢?”吕丰生追问道。
“那咱们就得赶紧开溜了,”裴松将那个皮包和自己的猎枪递给吕丰生,“包里装的是纸包的火药,你到地方之后把火药洒在地上,用猎枪上燧发机点火。”
裴松正要跟吕丰生演示如何操作燧发机,却不料吕丰生一把抢过去,说道:
“行啦,我扛枪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哩。”
“等一下!放完火以后,你直接去我们白天的那个地方,我们在那里碰头。”裴松叮嘱道。
“嗯,也行,分头跑不容易被抓嘛。”老者狡黠的一笑,抄起东西就朝树林深处奔去了。
“嘿,老东西,跑得咋这快啊!”裴松感叹道。、
没过多久,树林里升起了黑烟,刺鼻的火药味传到了裴松和公孙国弱旅兵的鼻子里。
“不好啦!炮营着火啦!”见这帮敌人还在犹豫,裴松扯开嗓子大胆的喊到。
果然,弱旅兵们信以为真,端起盆子和桶就赶去救火,只留下两个人看守俘虏和粮草,完全没管是谁在叫喊。
“就是现在,赌一把!”裴松掏出腰间的刺刀,冲出隐蔽的灌木丛。他一刀刺进一个毫无防备的看守胸腔,企图拔出刀来解决第二个,但刺刀被肋骨卡住了,拔不出来。裴松只好揪住那看守的衣领,对着他的双眼就是一记头槌,那人直接被撞倒在地上,裴松顺手抄起旁边一块石头,照着他的额头一下接着一下的砸。
“够了!他已经死了!”一旁的马栏里穿出一个声音,唤醒了裴松的理智。他这才发现,眼前这张脸已经血肉模糊,鼻梁以上的部分已经碎成了一摊鲜红中夹着点白黄色脑浆的混合物,像极了番茄炒蛋。这一幕深深地恶心到了裴松,他急忙扔掉手中沾满鲜血的石头,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来救我的吗?”马栏中那个人的声音充满希望。这倒提醒了裴松此行的目的。
“是的。”裴松爬起来,把手上的血迹往裤子上擦了擦。
“在下是京师卫戍所弱旅……诶,等等,您是……李笋,李领军?”他忽然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啊,是弱旅的兄弟啊,我们昨天有幸并肩作战,想不到今天还会来救我。”李笋感激的说。
“您稍等,我来给您开门。”裴松赶紧去找钥匙。
“钥匙在他身上,那个没死透的。”李笋指着胸口上插着刺刀的那个看守说。
裴松凑近一看,那人着实没死,还有半口气,想喊却喊不出口,脸憋得发紫,表情狰狞,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裴松,把他吓得头晕目眩。
“赶紧的,给他个痛快!”关在马栏里的李笋看不下去了。
裴松点点头,稍微定一下神,蹲下身去,想拔出刺刀。奈何刺刀被肋骨卡的严严实实,他试了两三次都没成功。
“嗯!嗯……嗯!”那个倒霉蛋说不出话来,疼得直叫,嘴里又吐出几口血,离死神更近了些。
“哎呀!刀给卡住了,你转一下再拔嘛!”李笋在一边急得指手画脚。
裴松颤抖着握住刺刀,闭上眼睛,双手用力一转,他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沾到了脸上。他再使劲,刺刀就顺顺当当的抽出来了,那人也彻底断了气。
“喂,现在还没到松口气的时候,赶紧来开锁啊!”李笋招呼道。
裴松从那具尸体的腰上拿下钥匙,打开马栏,放出李笋。
“感激不尽啊,兄弟!”重获自由的李笋激动的拍着裴松的肩,“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哦,小的叫裴松,见过李领军!”裴松拱手行礼,“此地不宜久留,请李领军随我来!”
裴松估摸着其它敌人已经差不多在回来的路上了,拉起李笋就要跑。
“不急,”李笋走到火堆旁,捡起一根燃着的柴禾,扔进一旁堆放粮草的棚子里,“哼,这帮狗娘养的,敢抓老子。”
“行了,再不走你我就没命了!”这次裴松拽起李笋,撒腿就跑。
吕丰生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
“你们怎么才来啊?”看着灰头土脸的裴李二人,吕丰生埋怨道。
“嘁!你个老东西有本事去一挑二啊!”裴松气喘吁吁的回答,顺手从老头手里抢过猎枪。
“这位老先生也是一起的吗?”李笋赶紧打圆场。
“是啊,就是这老东西要我来救你的。”裴松回答。
“啊,多谢多谢!请问老先生该怎么称呼?”李笋恭敬的跟吕丰生作揖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姓吕,叫吕丰生。敢问军爷贵姓。”吕丰生满脸堆笑。
“晚辈免贵姓李。”李笋礼貌的回答道。
“客套话留到梁国再说吧,再不走就要吃枪子儿了!”裴松休息好了,拔腿向西边跑去。
“老先生请。”李笋伸手请吕丰生先走。
“多谢!”吕丰生恭敬不如从命,撒腿就跑,完全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李笋紧随其后。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三人就在夜色的掩护下,飞速朝边境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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