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姐姐,住在我家对门,和我家住了近十年的邻居。两家人亲如一家人一样,我叫小妹姐姐的爸爸张伯伯,叫她妈妈张妈妈,叫她哥哥张哥哥。我几乎天天长在她家里。
我妈说,自己家包了包子不吃,非要吃人家的菜团子。
小妹姐姐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有一副好嗓子,她从小就参加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少年合唱团,经常看到小妹姐姐穿着白衬衫,花裙子,系着红领巾,很神气地参加完合唱团活动回来。
小妹姐姐家有她爸爸、妈妈和哥哥,小妹姐姐比我姐姐小四岁,比我大六岁,是院子里的孩子王,经常带领着我们一帮小嘎嘣豆子去玩。比如,周日带我们去离我家有一站多地远的大花园去玩。这些孩子里边我最小,我是小妹姐姐的跟屁虫,她对我也是格外关照。
有一次,我们十来个孩子在大花园里摘花,园林工人来了,大家一窝蜂地都跑散了。我跑得慢,被园林工人抓住了。一个园林工人叔叔拿着剪树枝的剪刀要剪我的手,吓得我哇哇大哭。
小妹姐姐来了,用了一根鞋带让其他孩子把她的手捆了起来,走到园林工人跟前说:“放了这孩子,她还没上学呢,你要剪,你就剪我的手。”
那个园林工人,看着小妹姐姐笑笑说:“我就是吓唬吓唬这孩子,以后别再摘花了。”
小妹姐姐说:“我给您唱个歌吧!”
说着就唱了起来:“小鸟在前边带路,风儿吹着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大花园里吸引了许多游人,大家都夸赞小妹姐姐唱得好。她唱完了一首又唱了一首,又唱了一首。之后,领着我们一群孩子像似打了胜仗一样回家了。
在院子里玩打垒球,玩攻城记,小妹姐姐都是当裁判。大家有了争执,都要让小妹姐姐来裁定。
那时候,大院里有许多人家,职业各不相同,有机关干部、有学校老师、也有普通工人。即使是工人,有炼钢工人,也有拉板车的。还有二楼的英英、仁仁,他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事,蹲了监狱。但孩子们之间都很平等,谁都没有歧视他们。后来,英英、仁仁反倒在院子里称起霸来,欺负比他们小的孩子。还是小妹姐姐说服了他俩。
小妹姐姐也有挨欺负的时候,那就是她挨大她两岁的哥哥的欺负。每到这时候,小妹姐姐会跑到我家,求救于我姐姐。我姐当然会鼎力相助。
因为我家与小妹姐姐家父母是同乡、又是同事,所以大人孩子都格外亲近。我们三个女孩子一起对付张哥哥。直到张哥哥求饶,答应给我们讲故事才肯放过他。我姐姐一般是不听他讲故事的。
我姐姐是标准的好学生,上的是北京市顶尖的重点中学,在院子里人人羡慕。张妈妈自然成天让自家的两个孩子向我姐姐学习。小妹姐姐虽然功课不太灵光,考中学时,只上一所普通中学,但她其实特别聪明伶俐可爱。她会烙饼,会踩缝纫机,还会把自家烧过的煤核用小炉盖敲去外边的灰,露出里边没有烧透的黑煤核,再继续使用。有时,我也帮她一起敲。我姐姐好像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我姐姐要上大学了,她扯了一件格子布的旧衣服做大书包。那书包就是小妹姐姐用碎布头拼接起来的。
那个暑假,电影《小铃铛》正式上映。小妹姐姐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少年合唱团的成员,参加了影片中“花儿朵朵”的大合唱,电影里还有她的镜头。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我姐姐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们都为她高兴,为她骄傲。
张妈妈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小妹姐姐和她的哥哥都接受过洗礼。她经常会给我们讲些有关天主教的教旨,尽管她并不懂。她还趁父母不在家时,偷偷把我领到她家的内室,让我看墙上的耶稣受 难像,还有《圣 经》。她说,她去受洗礼,闭上眼睛,圣水洒在头上,就看见上 帝了。我姐姐说她迷信,说她是少先队员,不该传播迷信。
我外婆去世,爸爸妈妈经常出差,小妹姐姐她抱着被子住到我家,和我们就伴。
寒暑假,我们更是厮混在一起,端着饭碗到对方家里吃饭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过大年时,我姐姐领着我和小妹姐姐到部里礼堂去猜灯谜、领奖品,或者是在周末带着我们去看露天电影,我们亲如一家人,我只是多了个姐姐而已。
我上小学时,我的牙齿不好,要到医院去补牙。那时父母工作忙,我姐姐已经上了大学,平时都不在家里。小妹姐姐就带我去医院。回来的路上还会给我买些水果吃。她买了一种梨,外表颜色较重,很丑,像土色,但很甜,很好吃。她还买小铃铛,系在我的手腕上。我们手拉着手,走在街上,小铃铛叮当作响,好听极了。
后来,她家里发生了变故。先前一向平和、慈爱、温婉的张妈妈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过去小妹姐姐家的外面走廊和窗台下边种了许多棵向日葵。每到秋季,张妈妈会炒上许多瓜子分给院子里的孩子们。小妹姐姐让孩子们排队,每个孩子的衣兜里装得满满的。无论我什么时候去她家,都有瓜子吃。张妈妈对我们可好了。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张妈妈变了,变得神经不正常了。她还用铁通条打小妹姐姐。
父母单位里为了照顾双职工,我家搬到了机关附近的宿舍区。有一天,小妹姐姐到我们家向我的母亲哭诉,还把她的伤让我们看,一道一道的紫红印子。
我妈妈去了她家,和张妈妈说不能打孩子。张妈妈却说,她身上有邪气,她是为了驱赶邪气。
小妹姐姐离开了家,去了内蒙古插队,张哥哥去了云南。
再见到小妹姐姐、张哥哥已经是九年以后,我已经高中毕业。我们一起复习,准备参加高考。
小妹姐姐依然叫着我的小名,说,你是大孩子了,把你当朋友。她说,她在内蒙待了整整九年,在农村当了小学老师。
小妹姐姐的外貌未见一点改变,性情仍像过去一样开朗,笑容里不含一点杂质。但是略一交谈,知道她成熟练达,成为我的榜样。
她说,九年的日子,全靠她姨妈对她的关照,让她看了很多书。学会了自立,没有随便嫁人,坚持等到回城。言谈中竟没有一点沧桑感。
但九年啊,在艰苦的环境下,这么长的时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要抵抗多少诱惑,要靠着多大的毅力和信念才能熬出来。
后来,大学毕业的小妹姐姐在机关工作,分管我国的公派留学生工作,经常出国。
我生孩子那年,小妹姐姐特地来我家看我,送我些小礼物,很热情、客气。
小妹姐姐有一个女儿,像她一样会唱歌,不一样的是,钢琴弹得也很好,后来在伦敦留学,海归,白领或金领。
“母亲住进了最好的养老院,照顾两位老人就是我的全部生活。”小妹姐姐这样说。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现在都离得远了,不像从前,门对门,可以经常跑到她家里去玩。
祝福小妹姐姐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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