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泪水

午饭做好了，我放完了一挂鞭炮，把跑林西大板时给妈妈买的套马杆放到了桌子上。菜不多，只有四个:排骨炖豆角、猪头肉炒蒜苗、家常炖鱼、凉拌银耳。足够了，因为只有姥姥、母亲和我，三个人。

从我记事时，因为父亲喝醉后总是洋相百出，母亲跟着操心。为了不让母亲再跟着我操心，不让将来的媳妇跟我操心，所以打小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醉酒耍酒疯。

第一次喝醉酒是在2007年6月8日的晚上。那一天我们高考结束了。同学六人，四男两女，男的喝酒女的喝饮料。一箱24瓶外加4杯扎啤。走出饭店四人都有些醉意，猴子和老墩酒量好些，不算太醉，我走路已不能走直线了，东倒西歪了。但心里却很清醒，从那时才知道，醉酒后耍酒疯肯定是故意的。海良夜里从床上掉了下来，还吐了一地。把他扶到床上，打扫完呕吐物，我又接着睡。

平时我不怎么喜欢喝酒，一年喝酒的次数也是用双手数的过来的。但，今天是年三十，我给自己开了瓶啤酒，陪母亲喝点。母亲会喝酒，但母亲平时不喝酒。其实我知道，母亲是怕别人说闲话。过去家里穷，怕别人说穷还喝酒，现在怕别人说那么大的儿子没娶媳妇呢还喝酒。所以母亲从不自己主动喝酒。每次都是我给母亲倒好了酒，母亲才喝。

小时候恨酒，而长大了之后每到外地总会特别关注酒。因为母亲会喝。在桌上，母亲和我说，当年和父亲过年时，两个人喝了一斤白酒，一瓶山楂酒。一提到父亲，我的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虽然小时候特别的烦感父亲喝酒，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很爱父亲。细想想，父亲经常醉酒，钱挣的不多，日子过的穷，还常常吵架，母亲却没有离婚，是有原因的。

从和母亲结婚到父亲离世，父亲从未打过母亲一下。有一次吵架时，母亲拿笤帚打父亲，把笤帚都打坏了。而父亲只是躲闪和骂骂咧咧的和母亲吵架。还有一次，在我五六岁时，不知什么原因，三舅妈一早上跑到我家和母亲吵了起来，最后俩人厮打在一起，因为三舅妈体格比母亲壮一些，母亲的头发被三舅妈薅掉了一撮（到现在我依然很不待见三舅妈）。早起到田里除草的父亲回来后，看到哭泣的母亲，问明了缘由，拎起家里的铁锹就冲了出去。可刚出院子被听到吵闹声赶来的姥姥给拦住了（姥姥家和奶奶家前后院）。面对姥姥，身为女婿的父亲不敢顶撞，违背老人的意思，打人的想法只好作罢。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女人打自己可以，从不打自己的女人，但自己的女人受欺负肯为她撑腰去打架。

听母亲说，在我还是婴儿时，我哭了，父亲会责怪母亲没有把我带好，然后他就抱着我来回踱步直到我停止哭闹。记得小时候骂人，父亲拿起笤帚朝着我的屁股就是打，边打边问:还骂人不？被打疼了，忙说，不骂了。有一年冬天，嫁到新民的老姨回来住娘家，当时我在大姑家玩。父亲就骑自行车去接我。在回家的路上我冻手了，父亲就让我把手塞进他的棉袄里贴着他的肚子。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我就两只手搂着父亲的腰，小手在棉袄里和父亲的肚子上被父亲带回家了。我那冰凉的小手和凛冽的寒风一定让父亲的肚子感觉很不舒服吧。

2008年夏，我大学退学。那年冬天的一天晚饭后，父亲哭了。因为我退学的事。看到父亲因为我而流泪，心里觉得很难受。

父亲去世已经三年多了，可一想到父亲，眼里总是会有泪水。平时夜里出车，一个人在黑暗的路上行驶时会常常想起父亲。那时泪水会肆无忌惮的流出来。可今天是年三十，泪水在我的眼里只能打转，我却不敢让它流出来，不想姥姥和母亲因为我而过年都不开心。

虽然父亲生病时，我悉心照顾三年，但我却没有照顾够。还是很想念父亲……

年三十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