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芊,人不如其名,长相虽说有几分灵秀,但行为颇为莽撞。她的不拘小节,与一般小子无异,行事利落,说话敞亮。虽说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父母的悉心栽培呵护,都未能将她掰回正道,做回一名芊芊执素手,若水柔情美的娇俏小乖女。但凡她一开口,一抬步,总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北方匪气,真是遗憾了她父母的夙愿……她本人倒是江湖儿女,不以为意,照旧风风火火的闯。
16岁成人礼的时候,若芊偶获一枚笑口佛的玉坠。据说父母不知从哪个庙宇请来的(总之绝非什么香火鼎盛的大庙),原本想当个随礼给朋友家的小孩,可巧不巧,让若芊看到了,一反常态,素来不喜挂坠且无神论者的她居然相中了这乐呵呵的玉佛,死乞白赖的求了来,从此挂于脖间,无论生活跑跳,沐浴起居,未见摘下。所以古语说的寻玉结缘,当真不虚。
这一晃,就过了近8年,岁月静好,恬淡如梭。若芊远离父母,在外地求学,生活过得依旧粗糙,临近毕业,独自在外找了房子租住。那是个冬日的夜晚,外面寒风凛冽,刚实习单位下班,一溜烟跑回住处,开起浴霸,暖风机,直到整个卫生间热乎了,她开始照例洗澡。
热水腾腾,雾气袅袅,环绕在卫生间的镜子上,已是迷蒙一片,白色的瓷砖贴墙开始汗珠渗露,沙沙的水声加剧了室内的迷雾升腾,若芊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秀发旖旎垂散,发丝的水滴如涓涓细流,与莲蓬头的飞瀑在胸前的位置合流,她伸展着身体,抹着沐浴露开始擦拭,指尖滑过脖颈间触碰到了玉佛,感觉一阵柔弱,似与往昔不同,她心下一个激灵,瞪圆了眼睛,在水汽中拨过玉佛送到眼前,仔细抹擦了几把近看,那佛似被热水和雾气熏蒸着低着透水的翠绿,咧开嘴的笑意仿若呼之欲出着什么暗语,最为奇妙的是玉佛整个如肌肤般的柔软。
恍惚间,若芊起了小子的心气,又或者是诧异,反正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突然开始掰折玉佛来测试那玉佛的身体柔弱度,猛一用力,那佛弯了90度角似断非断地折了过去,此时她心下已是小鹿乱撞,虚汗直冒,未曾停歇的淋浴奔流着,外加继续升腾的水雾让她千思万绪。感到坏事的一刹那,她蓦然关停了淋浴的蓬头。水停水雾略散的那一瞬,她再次定睛看那佛,却纹丝不动恢复了原样。坚硬浅淡,无论她再以什么角度用力,万不能动半分,早已不是那个几秒前温润柔软的玉体。她不停心下反问:刚才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这一夜,若芊怀着忐忑的心辗转难眠,手里紧攥着玉佛,充满歉意,可她实在想不通玉佛的那翻身一折活生生呈现的一秒怎么就稍纵即逝了,这样真实,而且自己好端端洗澡,也不能扯上梦境吧……最后她只能将此归结为灵异事件。幸好玉佛也是安然无恙,倘若真被自己折坏了,才真叫人唏嘘,这样一想,心下倒是放松了。
两天后,她因为有事回了一趟老家,未料8年多未曾离身的玉佛突然就不见了,若芊根本不清楚在哪里,或者在何时错失,这种离别不亚于形影不离的双生子突然天各一方,且没有机会道别。紧接着,她在那一年被偷了一部手机,又被偷了一个包,里面有钱包还有身份证,她开始觉得这种背运缘起于失去了玉佛的庇佑。可也就是从这之后,她渐渐变得越来越淑女化,开始谨小慎微变得细腻,从粗枝大叶到沉静细致,并且从坚定的无神论者开始皈依信佛。这样怀着对神灵的敬畏之心,悄然过了5年,若芊已然到了要出嫁的年纪,状态也越来越出落的人如其名起来。
这日,适逢老家搬迁,捧回一个糖果盒,在新居集体整理时,拆开那盒子,居然发现了那枚失落已久的笑口玉佛,那笑意还是依旧气定神闲,若芊简直吃惊到要抓狂,不知何故的妈妈淡然笑言,就不久前卖家具时,旧沙发的隔缝里掉出来的,她就随手收在糖果盒里带来了。
若芊仿佛依稀回到了5年前斜倚沙发的那刻,也许就是那时不经意的一次滑落让玉佛在沙发逢里沉寂了这么久,可就是因为那次没有再见的以为永别,把祝福别上了心间,把佛印刻入了骨髓,许是因为那一瞬出浴活佛般的奇幻时刻,让她也从一个坚硬的“汉子”幻化成了曼妙柔美的女子,静静端详着,彼此对望着,笑蔓延成深遂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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