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晓3

作者: 只染黑白 | 来源:发表于2019-04-24 15:52 被阅读16次

    南荒盐湖 2    狼来了

          “狼来了?”

      “狼来了!”

      牧羊人再次进来时,脸色乌青充满怒气,一下就扯断了手中长鞭,踢得帐篷内一片狼藉。

      他有五十只羊,今晚却少了一只,而狼连鬼影都没看见。

      天寒地冻,这是一个饥饿的时节。

      当狼饿得皮包骨头的时候,猎物们却早早躲起来冬眠去了,它们唯一挨过冬天的希望就是找牧羊人的羊儿。

      这时的狼大多都比较凶残也最有野性,可是任它们多么能忍耐、多么狡猾和疯狂,牧羊人一点机会都没给过,他的羊也从来没少过一只。

      圈外有羊的脚印,一深一浅错落有致。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显然它们不是被人拖走,而是自己心甘情愿走的。

      脚印延出三十步忽然消失不见,牧羊人走到的地方恰是帐篷后面,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人间蒸发。

      牧羊人遇到了麻烦,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麻烦。

      一只比人还狡黠的狼,它不仅偷走了一只羊,还偷了牧羊人自信和骄傲。

      他知道一只羊只是试探,它们还会再来,耐心等下去,那些牛鬼蛇神迟早会出现。

      “有几个?”

      文若风觉得空气压抑,故意打破这种沉默。

      牧羊人摇摇头,望着帐篷顶上花纹沉思,表情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你以前见过吗?”

      “你觉得我见过吗!”

      牧羊人狂吼一声,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掌,眉头立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文若风心里一阵苦笑,相处半日他已摸透了牧羊人的脾性,知道他的怒火并不是真的对自己,反而内心替他担忧起来。

      看如此阴狠手法,对方定不是善男信女,它们躲在暗处而他们暴露在枪口之下。

      他回头去看背后,盯着帐篷外的阴影,似乎有一双刻毒的眼就藏在那里。

      牧羊人忽然坚定道:“你毒伤未愈需要休养,今夜就交给我。”

      文若风想反驳,但看到那不可逆的眼神,他只能顺从着躺下,但这种情况他怎能安睡。

      天将亮的时候,风雪渐熄,文若风紧张高悬的心才落地,昏昏的头承受不住一夜的煎熬眨眼睡着了。

      牧羊人不仅没有睡意,反而喝起了酒,看着文若风的样子他又诡异笑了。

      第二天的夜晚,没有风和雪,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牧羊人和若风仍然守到天亮,这一次羊并没有丢失,狼似乎也狡猾得躲了起来。

      可是到了第三天夜晚,依旧没有看到狼的影子,清晨时羊又少了两只。

      牧羊人三天没有合过眼,眼睛开始打架,文若风替他守了这个夜晚,寂静没有一点波澜。

      四天过去了,每天羊都在减少,到现在已有十只羊不见踪影。

      南荒盐湖有一个传说,每年冬季冰封湖面的时候,湖里的水神为了来年的幸福安定,都要献祭几只羊表示对天上诸神的敬意。

      这里的人们在冰封以前,都会来到湖边宰羊祭神,这样的事牧羊人却一次都没做过。

      人们口口相传,有一年的冬天,一位牧羊人病重没有去祭祀水神,等到来年春天他的三十只羊一夜都死了,他的尸体漂浮在盐湖之上。

      人们都说这是水神发怒,惩罚那些伪善之人,恐惧之下再没有人敢违背神的圣愿。

      牧羊人听过那些神乎其神的应兆,他根本不相信祭羊尊神的荒谬鬼话,料定幕后必定有一个跳梁小丑在作弄。

      他再次回到了羊圈,这一次他不是像往常那样站在外面,而是钻进那臭气熏天的地方。

      两只狼披着羊皮躲在羊群里,一只咬断小羊的脖子,另一只从腿开始分肉。

      它们看见牧羊人却不慌张,亮出发光的獠牙,身行前躬,凶狠的面目就要一口咬上来。

      牧羊人根本不放在眼里,羊鞭甩起一只狼已飞到羊圈外,另一只扑上时一脚踢在下颚,滑出去撞在羊圈栅栏上变成一滩烂泥。

      羊遇到狼,狼在羊圈里吃羊,这些羊为什么不发出呼救?

      羊怕狼就像老鼠怕猫、蛇怕鹰,他们本是相克的天敌。

      牧羊人没有任何表情,环首张望搜寻着什么,很快找到了一堆奇怪的草料。其它的草料已经枯黄,它却鲜如绿墨,这并不是牧羊人的东西。

      他用羊鞭卷起一根,凑近闻了下便皱起眉头,立刻拼命将羊儿赶出去。

      那些羊却像步入花甲的老人,抽一鞭子才挪一步,看着就像几天没有吃过食物一样。

      牧羊人费尽心神才把那些羊全部轰出了圈,此刻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他顾不得这些,扔下羊鞭径直奔向了帐篷。

      文若风还在毡毯上昏睡,就一把被他拉起来,刀锋般眼神死死盯在他脸上。

      文若风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道:“发生了什么?”

      牧羊人沉默不语,拳头握的紧紧的,全身因为莫名的怒火而颤抖。

      文若风未看出端倪,神情一头雾水,诧异望着这个突然又发疯的牧羊人,那颗心又仿徨高悬了起来。

      杀气陡现,箫声也响起。

      冬天朔风凛冽、天凝地闭,已经足以让人觉得冷,这箫声却更是逼人,仿佛有寒风侵肌、冷水倒灌那般阴寒。

      牧羊人也被这样的声音牵绕,两只手不自觉松下,转身望着传声的方向。

      苍凉幽寒,低婉哀回,似乎又诉不完的英雄衷肠,有道不尽的人生寂寞。

      那是一种杀人的寂寞,因为寂寞杀人,因为杀人寂寞。

      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奏出如此扼腕悲壮的音符。

      风雪压着一个灰影,闪电般飘忽不定,片刻之间便已现出人形。

      羊群在人影间,人形飞刀般斩过,它们忽然纷纷倒下,那个人也跟着鬼魅般消失。

      牧羊人忽的长鞭出手,纵身掠起时羊鞭击穿头顶的帐篷,身体跟着游龙般蹿了出去。

      文若风跑出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帐篷白色帽尖上,举目望着西边那片雾霭迷蒙的湖面。

      “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牧羊人跳下来,接着道:“一只金色的手。”

      文若风怔了怔,颤声道:“这人是金如意?”

      “只怕不止他们两个人。”

      “飞雪崖的人也会到这里来?”

      牧羊人冷冷道:“你莫忘了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徒,有利可图的事他们一定会做。”

      文若风倒吸一口凉气,慢慢道:“他的轻功实在是好极了,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他就在屋顶。”

      “江湖上比他好的恐怕没有几个。”

      文若风问道:“刚才他为什么不出手,那可是绝佳的机会。”

      牧羊人紧紧攥着羊鞭,咬牙一字一字道:“他们觉得我们逃不了,不急于出手,想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三年前在烟城,我见过这只猫,他杀了正远镖局一门十三人。”

      牧羊人皱眉道:“他的左手是不是戴着一只金色的手套,发出的暗器都是金子做的树叶。”

      文若风正声道:“是的,那只金手很古怪,暗器发出时没人能看见从何而来,只见一道金光闪过。”

      金如意是一个谜人,江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没有知道他的武功师承何处。

      文若风接着道:“他杀人不问原因,也不问那人是谁,从不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人才可怕!”

      文若风沉默良久,忽然又道:“人们都说和他交手,要注意那只金手,必须抢在他暗器发出前出手。”

      牧羊人摇摇头,叹息道:“没有任何用!”

      “江湖上说那是一只魔鬼的手,谁又知道那只手套下隐藏了多少秘密?”

      牧羊人拍拍若风的肩,笑道:“他再可怕也不过是一个人,是人就有弱点。”

      “你刚刚不是说……”

      牧羊人反问若风:“如果你遇到一个对付不了的人,你会怎么办?”

      若风思索道:“打不过可以躲着他。”

      “猫想抓住老鼠很容易,可是老鼠如果藏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若风还在忧虑,牧羊人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嘴角弯起自信的笑容,拍着胸脯道:

      “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片荒蛮之地。”

      文若风也跟着不自觉笑了,他原本瞧不起、内心警惕这个人,但不知为什么此刻没一点戒备之心,反而和他聊得甚是投机,对他的想法充满了谜一样的信心。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个性,一个理智谨慎的人,忽然变得如此冲动,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老鼠现在就要找窝了吗?”

      牧羊人摇头示意,笑了很久才道:“猫还没都出来,老鼠不会有危险。先看看还有什么样的猫,这样老鼠才知道哪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若风笑出了声,道:“那现在岂不是无事可做?”

      “像以前一样吃饭睡觉,他们很快又会来的。”

      牧羊走进了帐篷,切下几块羊肉囫囵咽下,然后躺在毡毯上呼呼睡去,完全将刚才那一番谈话忘得一干二净。

      若风看着他安然的神态,自己不由得笑了。他觉得此人就是一阵风,既可以徐徐拂面,又可以狂暴而起,所有的变数都在于他的心情。如果不是刻意伪装,那就是真性情,这样的人若风倒想交一交,因为他看到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天塌下来照样顶着的乐天精神。

      若风不会这么快下结论,他还要继续试探,直到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才能放心。

      若风和牧羊人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察觉不到他们的动作,另一个头疼的难题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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