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仕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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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悠然私小说
“雨晨，你醒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水野洗过澡已经换好了睡衣，她给我倒了一杯水。“一一也洗好澡了，真衣回自己公寓了，一一今晚睡真衣的房间。”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她家里过夜，此时感觉人生中有很多事都是突如其来的，但又不像是突如其来的，总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把我们大家拉向一个心中有所感却又解释不清的世界。几年前，所有认识水野阳子也认识我的人几乎都对我说过，不要靠近水野阳子，因为她满身是刺，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扎得遍体鳞伤。我没听那些人的，我曾经被她扎得遍体鳞伤，但我在今时今日依旧愿意再次靠近她。
我一直坐在沙发里感觉浑身无力，她站在我面前像晚饭时轻抚一一的头发那样，帮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你先去洗澡吧，正好今晚你在这里，我想和你说说秋月的事。”
听到秋月的名字，我立刻清醒了许多，“好的，秋月的事我除了和来调查的警察说过，还从来没对别人提起过。”
“她的自杀和我有关。”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我抬眼看她的时候她突然背过身去，用手开始擦眼泪。
“我知道。”我缓慢地轻声说。“我今天穿的这件深蓝色的连衣裙是您设计的，就是您创建的LUCKY这个牌子的。”说到这儿，她突然转身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款式是您设计的，面料是您和我一起选的，并且是由秋月上架到销售网站上的。您都不记得了吗？”
她带着泪水的双眸使劲儿盯着我身上的衣服，盯了一会儿后又用手指捏住袖口边轻轻揉搓了几下，这是我们选面料时为了确认面料手感和薄厚而进行的习惯性动作。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上翘，对我摇了摇头。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蜷缩在沙发上抽泣起来。秋月不可能再出现了。曾经可以同时熟记上万款服装批发价和零售价格的女魔头水野阳子也在渐渐离我远去……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一已经睡着了，我走进她的房间轻轻为她重新盖好了被子，微微卷翘起来的又黑又长的睫毛很是可爱，我抚摸了几下她白嫩的面庞，轻声说：“好好睡吧，明天见。”
一一房间旁边是阳子的房间，她正开着床头灯靠在床上看小说。就在我犹豫走进她的房间后，是坐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还是坐到床上她身边的时候，她看出了我的迟疑，“到我这边来吧！”
她变了。她完全敞开心扉接受着我的存在。以前在她公司的时候，她始终都在怀疑我的工作动机不纯而时时刻刻防备着我。现在她确实变了。
此时，出于对年长前辈的尊重和敬畏我有些紧张。我把身体靠在了床头的另一侧，腿上盖好了她早已为我准备好的毛毯，等待着她先开口说话。
“秋月的葬礼你去参加了吧？”
我点点头。
“我连去的勇气都没有。”她冷笑了一声后接着说：“我一直以为把公司卖了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及时、最正确的决定。直到听到秋月的死讯，我就开始每天在想，我这么做真的就对吗?越想越觉得后悔和内疚，我那时候怎么就不懂理解关心我的人们的感受呢?！”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抬头看着天花板，她颤抖的声音让我感觉到了她的惋惜、悲伤、悔恨。这种状态的水野阳子我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那次我带她从海边回来后，在一家居酒屋的包间里。这位事业上取得过辉煌成就的女魔头，其实有着脆弱的情感，只不过她习惯把这种软弱深深隐藏起来。一旦被某种东西稍微碰触到，她便全然崩溃。
“秋月无论对谁都是那么温和。她跟着您工作了15年，我一直认为她是最有耐性、最懂得自我调整的人，所以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自杀。我只是在她手机里发现了一点点反常之处，我不知道她到底对您做了什么，您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我看了看她接着说，“您的判断力、直觉、决断力都超出常人的敏锐，为什么在秋月这件事上没有处理好呢？”
她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开，正视着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们都认为我的直觉是准确的，其实这是在一定条件下才可以发挥出来的，必须是我感兴趣的和我想做的事，并且在有了达成目标的决心下才能发挥出来。”说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直定期做美甲的指甲上亮晶晶的装饰物，她和我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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