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与基督

早上刚出门，就被一阵歌声与琴声引至村里的小教堂。只见一红衣女子站在教堂内的讲台上领唱，麦克风传出的清亮声线与低沉的风琴伴奏声，错落有致，分外动人。

第一次被教堂里的歌声打动，是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婚礼仪式上。那时候哈尔滨不信教的年轻人也流行把婚礼仪式放在教堂举行。我记得那次婚礼是在果戈里大街附近的一个教堂里举行的。步入教堂楼梯时，忽然听到一个甜美童声从天而降，循声环顾，才发现楼梯后面的二层平台上站着一些人，中间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正在领唱，她头顶是一片灿烂的灯光，真真是“天使在人间”。当时心下激动不已，终于亲见了传说中的唱诗班。其后的婚礼细节却早已模糊。

和诺驻足门口听了一阵，不由得大起胆子走进教堂，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旁边一位阿姨微笑着递过一本打开的《赞美诗》，诺端着书和着风琴声加入合唱。弹风琴的是位老婆婆。私以为她是先读了《圣经》，后学的弹琴。

这个教堂不大，陈设也简单，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个红色大十字架。不知为什么，教堂内的空气中总有一种肃穆，让人造次不得。唱完《赞美诗》，那个红衣女子开始布道。她讲的是方言，此地为闽方言之莆仙方言区，此方言与普通话发音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发音里貌似有普通话中没有的短促入声，应该足够古老。尽管完全不知所云，但诺仍被红衣女子的铿锵语调打动，坚持听了一会儿。

这是诺第一次进教堂。她之前读过一些外国儿童文学作品，书里面会讲一些去教堂的事，有些书中情景今天得以佐证，所以很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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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堂斜对过几十步，就是村里的“宫”，里面供奉着数尊菩萨。诺爸这样称呼此处，于是我也入乡随俗，称之为“宫”。特意查了一下，“宫”确有庙宇的意思。与小教堂的简朴不同，这座村民集资翻新的“宫”，看上去富丽堂皇金碧辉煌：流檐飞瓦，雕梁画栋，鎏金彩绘，好不热闹。

我和诺正在琢磨“宫”里那些楹联中的繁体字如何念时，一位颤巍巍的老婆婆，一手拐杖一手香的走进来。她紫衣黑裤，弓腰驼背，枯瘦的手腕上有只翠玉镯子。老婆婆先在“宫”内绕场一周，而后坐上一把竹椅，口中念念有词，所念亦是方言。念诵完毕，方才起身给“宫”内菩萨进香。然后，她又来到“宫”门外，沿着金光闪烁的大香炉绕场一周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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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诺也走出“宫”门，打算回家。“宫”里的香烛气仍在鼻息间盘桓未去，教堂里悠扬的赞美诗亦声声入耳。张目对日，一阵恍惚。生活果然是魔幻现实主义，菩萨与基督，在这里仅有一步之遥。东方传统与西方文明，在这个闽中小村庄，相互映衬，和谐共生。咫尺之遥，左手边是菩萨，右手边是基督，“形而上”以如此接地气的方式存在着，如此触手可及。或许，“乡土中国”真的可以安放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