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机会结识几位原生村民,因着地产开发拆迁,祖产变成了若干套房子用来度过往后的岁月。貌似悠闲的交流里,隐隐感受到他们的焦虑和莫名的失落感,时代的风裹挟的沙粒迷了眼睛,寻找着新生活的方向。
曾经的过往在只言片语中被提及,中年的这条船上也许装不了更多的忧伤。方言交流的障碍是对不少词汇理解片面,大约能体会到在皱纹里还有凸起的腰腹,那些看似被生活粗暴拉扯后的伤痛。寒门学子梦想破灭,活下来立业成家是每个人心底的最原始的力量。
于我这也许是一份情感投射,对于流亡在路上的人,故土情节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倒是像极了奔流的溪水,只知去处,不问来路。
生于斯长于斯者,盘根错节需要照顾的关系、乡土人情,是治疗城市抑郁症的良药。时光机总能在远近长短中切入,恍惚这样的情景不是遥远的梦中?因着得不到生起来的羡慕,一直在寻找的幸福莫非仅仅需要被发现而已,不过那是别人家的幸福,一如旁人看我亦如是。看三五妯娌围坐炕头,透着冬日阳光的窗花,照着崂山绿茶的清澈,沙子口小虾米的鲜香,洋溢着简单直接的温暖。
安贫乐道是士子之德,用在他们身上似乎是残忍的。他们是同村里最聪明的那群人,所以早早开上了豪车,也穿起华服,这些外在的繁华,遮挡着心底的空虚与不安。当故土换了一种方式存在的时候,年轻人要么选择离乡打拼,要么选择易地而居,及至中年喝不动更多的酒,也熬不了更久的练歌房后,安居在能遥望着老村落塔机下一幢一幢盖起来的换了样貌的新楼旁边。
风停不下脚步,泪水在滴落的瞬间碎成片片云雾。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以前的小院不见了,果树不见了,通往自家门口的小路淹没在水泥钢筋之下了。背后的山还在那儿,围绕在山间的云雾霞光,变成了霾和看不透的昏暗,缥缈不见的除了记忆里的袅袅炊烟,怕是还有无处安放的一颗心。失去了土地的庇护,一如永远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祖产升值后的狂喜终将褪去,日子望不尽的流逝,脚下的路又在何方?让田间地头丰盛出产的能力,用在经营未来上又有谁心里有底,某一日会不会成为他人故事里的败家子。皑皑白首时,不知这片故土是否还能载得动一轮一轮淘金的梦想?是否能慰籍游子转头回望那一刻的深情一瞥?
有人说,失去,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物质或许是,但另一种失去,的的确确是失去了,再来的需要去适应需要去理解。因着无常,我们学会重新接纳,甚至连盼望的心也不必要生出,从来情不知所起,情亦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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