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散起步来,丝竹看着出了神。
“桃花一簇无主开,可爱深红爱浅红。”她随口吟出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
丫鬟小翠看着小姐,小姐是好小姐,长得好,性子也好,待自己像待妹妹一般,可就是不免太多愁善感了一些。
“翠儿你说,妹妹和我,谁更好些?”
“怎么个比法呢?”
丝竹听见这个比字,心里一紧,但脸面上丝毫看不出半点不悦。
“你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就是了。”
小翠听了噗呲一笑,“二小姐哪里是位小姐,简直是活脱脱一个小太岁,小姐就不一样了,是这闺阁里说一说二的大家闺秀。”
丝竹笑了,但嘴里有那么一股淡淡的苦味,久久不能消退。
她想自己算哪门子大家闺秀,要不是当年方老太君,在那河套子边儿将她捡了回来,放自己屋里养着,她只怕连小命都没了。
二妹妹是方老爷的外室所生,她娘是个命薄的女子,方老爷和夫人秦氏本已商量妥当,要接她们母女进门,可没想到她突然就没了,便只接回了二妹妹,一直养在方夫人房内。
方夫人极宠爱她,竟把她养出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来。
她二人恰是同年,她比二妹妹略长半岁。现如今都是该婚配的年龄了,前日她在老太太那陪着解闷,突然前街的赵大娘来家,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她,笑着跟老太太说:“姐儿,越发出落得标致了,这一步一态的,竟有几分仙子的神韵呢!”
老太太低头笑到:“赵大妹子,玩笑了,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养不出那样的。只不过平日里读些书,带着点书卷气罢了。”
“老姐姐,私下没给姐儿,寻寻合适的好人家?”
丝竹见状,自觉不好再听下去,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事后老太太并未提及当日的事情,还是每日让她陪着。
这方家原本是略有盈余的小户,不曾想到了方老爷方振兴这辈,兄弟几个做起了买卖也是越做越大,逐渐富庶了起来。
方振兴与夫人秦氏育有一子方君宸。方老夫人自然希望开枝散叶,便给方老爷填了两位妾室,但一直未有子嗣。见儿子儿媳感情淳厚,也就未提再纳妾一事。
为何丝竹要在心里和二小姐方晴柔比较呢?这一段缘由还要提到上个月的游园灯会。
那日方老爷破了例,竟让管家带着她兄妹三人去灯会。灯会在城南,丝竹还未曾去过,便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竟然也准了。于是这兄妹三人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灯会里熙熙攘攘,难有驻足的地方,还好方老爷一早就在阖芳轩预定了临街的包厢,他们一行人自后门进来,一看便知是有意安排,未遇见任何闲杂人等。
二小姐方晴柔一进厢房就冲到打开的木窗前,去看热闹,丝竹极少出门,这一番折腾下来,觉得有些疲乏,只想坐下来喝几盏清茶。很是奇怪的是方君宸并未随他们一同进来,声音倒是从隔壁包厢中穿了过来。
丝竹听到一男人的声音,甚是好听,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在言谈间也不觉得突兀。
“韵诚兄,那日你留下的那些杂本小说,我闲时看了,也不知你哪里淘换来的,再给我弄来一些。”
丝竹听到哥哥回道:“我手里有了好的,立马给兄台送去。”
“你老父亲倒不催你读那些圣贤有用书。”虽是调侃之语,但说话者并不显得轻浮。
“我习些字,看得懂账本就可以了,往后经商也不走仕途,自然和紫台兄不一样呀!”
紫台……丝竹心里咂摸着。
“大姐,紫台就是轩雅私塾的公子陈荀潇。”
丝竹脸颊红润起来,泛着淡粉,更显得她气质清雅。
“妹妹怎知这轩雅家的公子呢?”
晴柔定睛看着这每日里在家端着贤淑的大姐,既不喜欢也不厌烦,只觉无趣。
“我装成哥哥的小书童,去过几次。”
丝竹没能想到,妹妹在家就无所顾忌,这出了家门竟更是自由自在,心生羡慕。
“今日怎不见你那顽劣可爱的小书童?”紫台问到。
“是不是在隔壁”,一个青涩的男孩的声音。
话音刚过,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一行人竟到了门前。
径直进来的是个男孩子,看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紫台兄,慢一步,家中长妹也在。”丝竹听到哥哥的声音,“哦,烦劳,韵诚兄把我那顽皮的小外甥带出来,我就不便打扰了。”
丝竹这不知该如何是好,晴柔倒显得落落大方,牵着孩子的手就进来了,“我们自是都见熟的,姐姐平日里不怎么出来,今日既然遇见了,不如也认识一下。”
丝竹一下为难了起开,并未搭话,门外的人也并未进来。
管家见状忙拦住二小姐说,“老爷特意订了这间包房,就是怕小姐们在家外没了规矩,要是往日,我不再也不好说什么,可今日要是二小姐乱来,小的我可怕老爷恼怒的。”
“奇怪的很,怎么就大姐不能见人,我怎么就见得,一屋子奇奇怪怪。”转身跟那孩子说,“走,姐姐带你买糖果子去。”说完就去了,也无人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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