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牛浦郎的爷爷到店里闲坐,顺便把帐盘了一下,发现每天卖不了几十文钱,勉强支撑着家里的柴米油盐,总共算起来,本钱已经亏空了十分之七,眼看着这店就撑不下去了,气得眼睁睁说不出话来。问牛浦郎是怎么回事,他满口“之乎者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牛老儿一气成病,不过十多天就命归西天了。
在卜老爹的帮助下,牛浦郎给爷爷办完了丧事。丧事一结束,就有各家的人来要账,卜老爹替他算了算,店里的本钱只够棺材店的五两银子,其余的布店、裁缝店的钱都没出处,无奈之下,只好让他把房子卖了,两口子搬到自己家来住。
转眼便到了春节。正月初三,卜老爹到侄女家吃酒,多吃了两个糯米团子,回家路上又迎着风着了凉,到家便头疼发热病倒了。没几日,也去世了。没有了卜老爹的照应,再加上牛浦郎整日不好好做生意,只是热衷于每天与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人讲一些呆话,卜家的两个舅舅对他渐渐没有了好脸色。
这一天,牛浦郎又到庵里闲坐,一打开门,就看见地上掉着一张帖子,捡起一看,是一个名叫董瑛的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意思是他在京城参加会试,在冯琢庵那里看到了牛布衣先生的诗作,非常喜欢,希望能见牛先生一面。他自然不知道真正的牛布衣先生已经死了。
牛浦郎心想:“我就假扮牛布衣和他见个面。他说在京城会试,肯定是个老爷,就让他到卜家来见我,吓唬一下卜家那两个势利的兄弟,有何不可?”于是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道:“牛布衣近日馆于舍亲卜宅,尊客过问,可至浮桥南首大街卜家米店便是。”贴在了门上。回家后对两位舅舅说,明天有一位做官的董老爷来拜访自己,请大舅舅把家收拾干净,请二舅舅帮忙上茶。两位舅舅一听有当官的要来,喜出望外,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卜家大舅就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茶盘、茶碗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青衣人手里拿着红帖,一路问了过来:“这里可有一位牛相公?董老爷来拜。”牛浦郎迎了出去,见轿子已经到了门前。董瑛看上去三十多岁,见礼后对牛浦郎说:“久仰大名,又读佳作,想慕之极;只疑先生老师宿学,原来还这般年轻,更是可敬。”这时候卜家二舅捧着两杯茶送来,二人接了茶,见二舅还直挺挺地站在堂屋中间,牛浦郎便说:“小价村野之人不知礼体,老先生休要见笑。”卜家二舅一听这话,脸红脖子粗,气呼呼地走了。
董瑛忙着要去苏州上任,见到了心仪已久的“牛布衣”,了却了一桩心事,闲聊一会儿,就告辞了。牛浦郎送走客人回了家,发现卜二舅气得脸通红,一看见他就数落:“我是你的舅丈人,是你的长亲,怎么当着董老爷的面就臊我?”卜大舅也帮着弟弟说话,说二舅虽然礼数不周,牛浦郎也不应该让他在董老爷勉强没面子,三人吵得不可开交,最终竟然闹到了县衙。
到了县衙,知县还没有坐堂,三人站在影壁前,恰好遇到了刻印的郭铁笔,郭铁笔说:“尊卑长幼,自然之理。至亲间见官,总是不雅。”于是拉着三人到了茶馆,进行调解。牛大舅说:“自古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如今我家老爹去世,我们兄弟二人养家也不容易。外甥女我们养着没什么话说,可是牛姑爷自己也应该做点正经事情,只管这么在我家住着,不像话!”牛浦郎道:“我今天就从你家搬出来,自己过日子!”于是回家拿了一床被子,住在庵里去了。
牛姑爷会不会“知耻而后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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