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有两位贫寒家庭出身的少年,出场时好学勤快,令读者眼前一亮,感觉入灰暗社会中一方亮色。然后,却一步一步让人生厌,到最后已是面目全非。一个是匡超人,另一个就是牛浦郎。
山间小庙甘露寺里,韦驮佛像旁琉璃灯散出微弱的光,一个乡间少年倚着香案在读书,读到深夜。这位读书郎就是小牛同学。甘露寺唯一的和尚,极为友善(和尚本就应该是友善的吧,虽然书中不乏恶和善),见小牛同学如此好学,甚是喜爱,就让他到内屋桌子上读书,小牛同学这回读起来舒坦多了。和尚看看他读的书,原是一本粗糙的打油诗之类的诗集,就鼓励他好好读,答应到时候送小牛两本诗集。
和尚在村里忙着没有马上给小牛两本诗集,小牛同学居然趁和尚不在庙里,自己踅进和尚居室,翻箱倒柜,找到一个上锁的箱子,两手一抻,就打开了锁。平水君不明白,那锁怎么就那么容易打开,纯粹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啊。木心先生说,“从前的锁,精美有样子,你锁了,我就懂了”。哎,碰到小牛同学这样的人,你锁了,我懂,可我依然暴力打开。
箱子里是两本诗集,是当时名士诗人牛布衣的诗集。牛布衣客死甘露寺,得到和尚的照顾,临死委托和尚替他保管一生的心血之作。小牛同学一看这两本诗集,就动歪心思了:自己姓牛,这诗集上写的也姓牛,干脆,据为己有,从此自己就摇身一变,变成诗人牛布衣得了。
读到这里,说实在的。我以为只是小牛同学,慕名人家的学问,把自己的名字改一改,这也无妨。没想到,这小牛就到集市上找刻印章的师傅,篆一枚印章“牛布衣印”。那刻印者耳闻牛布衣的大名只是不曾见过,见到眼前一个少年居然就是牛布衣,大为惊讶,预约要去登门拜访。
这样容易暴露及其危险的事情,小牛同学居然感觉甚为享受,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厚颜无耻!
从此,小牛同学就想着如何混出名流人士的派了。他在甘露寺山门上贴一张告示,“牛布衣寓居此处”,来结交权贵,攀结权贵。索性,他把甘露寺里的香炉等物拿去当了作路费,走上了冒名顶替,招摇撞骗之路。
小牛同学遇到大言不惭的清客牛玉圃,同是姓牛,就认做了人家的侄孙子。因为被叔公牛玉圃说了几句,含恨在心,骗叔公去挑破他主人的阴私, 牛玉圃因此惹怒主人被打发出门。哈哈,牛玉圃这个油条滑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跌在一个刚刚起步的小骗子手里。
香烛店里走出来的小牛布衣,此刻不仅仅是贪图虚荣的小骗了,已经练就了心狠手辣和一副老脸皮。虽然,他被恼羞成怒的“叔公”牛玉圃胖揍一顿,剥光衣服,扔在粪窖子边。惊心动魄的一幕,没能让小牛同学醒悟,而是将“骗”字继续到底。继续骗,赢得尊重,骗说自己没有结过亲,招赘成了黄家的女婿,家里已婚的贫贱妻子,管她呢,只要自己快活就好。
牛浦郎,“牛布衣”,他的名字履历是冒充的,两本诗集是冒充的,秀才身份是冒充的,做黄家女婿也是骗来的。他步步撒谎,处处骗人,每日里借着讲诗为名,各处招摇蒙骗,居然也“弄起几个钱来”。一个爱慕虚荣的读书人,每次只要运用骗术,便能够得到虚荣满足,生活和社会都在给年轻人某种暗示和某种锻炼,终于在不长的时间内完成了一个既无情义又无廉耻的卑微灵魂的塑造。
忽然想到当今时代,如牛浦郎之辈难道绝迹了吗?不,没有。
造假文凭者,不就是一个个牛浦郎揣着偷来的诗集,占为己有吗?
学术造假者,骗来高学历,不也是一个个牛浦郎摇身一变成了牛布衣吗?
还有种种造假行为,又是因为什么?一念之差的造假,骗取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身份证识别,人脸识别,高曝光的现在,牛浦郎再胆大,无论如何也不敢自称牛布衣的。
假的,站不住 停止作弊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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