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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一位狠辣冷酷与善良温暖并存的奇女子

王熙凤:一位狠辣冷酷与善良温暖并存的奇女子

作者: 晓语人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8-01 16:41 被阅读0次

    提起《红楼梦》,总会引起无数的话题。后人对曹公的作品有无数种解读,其中着墨最多的,莫过于对金陵十二钗的各种感悟。有人怜惜林妹妹的弱柳扶风,有人敬佩宝钗的玲珑八面,有人爱慕史湘云的喜气愚憨,就连做人最拎不清的贾迎春都被赞为“木头美人”,唯有王熙凤留给大家的普遍印象就是那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有人认为她简直是蛇蝎美人,谋财害命对她是家常便饭。有人即使承认她有些管理才能,也会认为那不过是些为了一己私利的“厚黑学”。

    我不想单纯的评说王熙凤究竟是善,是恶,因为,没有答案。善与恶,总是在一个人身上并存。在我心里,王熙凤,永远是个奇女子。且不说曹雪芹给予王熙凤的判词“太聪明”和“反算了性命”其实是含有了多少心疼和对其命运的不甘,单是给王熙凤的笔墨,都是处处精心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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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的狠辣,大多反映在她的不幸婚姻中。贾琏瞒着凤姐偷娶了尤二姐,在外头租房子包养起来。凤姐听说了这事后,越想越气,恨得咬牙切齿,“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仇恨、歹毒、谋略都尽使了出来。凤姐懂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子嗣,贾琏即使三房四妾也是冠冕堂皇的,受到的是封建伦理道德的保护,是合法的。因此,她首先表现出忍让和节制,以塑造自己贤良的假象,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遵守妇德的人,一个深明大义的人。于是,她带人登门,先为自己开脱一通,澄清一番,表明自己是个贤妇。接着动之以情,一口一个妹妹,央求尤二姐搬进贾府去住。说什么早就劝贾琏娶个二房,生个一男半女,她也有靠。次又晓之以理,说让尤二姐就这样偷偷地住在外面自己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自己的名声不好听,尤二姐的名声也不雅,况且贾琏的名声更要紧。然后表示,保证和尤二姐“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待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同姐妹,和同骨肉”,一连“十同”,真像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声泪俱下地哭起来,分明是骗,却要哭,哭得很伤心,哭得很动人。难为她装得那样真挚诚恳,说得又如此合情合理,这就不是一般演员所能表演了,非得明星不可。尤二姐信以为真,认为凤姐的话是“推心置腹”的,这是个“极好的人”,是个“知己”,“也不免淌下泪来”,乖乖地跟着她搬进了大观园。接着,凤姐还主动把二姐引见给贾母。凤姐表露出来之“贤良”,使二姐悦服,长辈欣慰,众人称奇。尤二姐进园后,侍候她的是凤姐专派的丫头,三天后就不肯替二姐去取头油,后来索性连饭菜也不按时供应。而凤姐却依然和颜悦色,满嘴的“好妹妹”不离口。

    背后,凤姐牢牢“攥”住了尤二姐的把柄:其一,尤二姐从小就许配给张华,是贾珍答应给张华银子,才退亲做贾琏二房,这是有夫之妇贪图钱财再嫁;其二,贾琏是在老太妃死后、贾敬死后两重违礼中偷娶的。她一面用银子收买张华,叫张华去官府状告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违旨瞒亲,倚财仗势,恃强退亲,停妻再娶”;一面派人带300两银子去打点都察院。安排停当,她兴问罪之师来宁国府大哭大闹大骂,“嚎天动地”,贾珍望风而逃,贾蓉只能自己掌自己的嘴,尤氏只有任其揉搓。“众姬妾丫头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声势之大,风头之足,令人惊讶!骂了、哭了,还不过瘾,“又要寻死撞头”,“滚到尤氏怀里”,“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儿,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她却乘机撒谎,说自己为打点官司用了500两银子,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敲诈了纹银500两。

    贾琏出差回来,凤姐当面装成跟尤二姐和好无间,“更比亲姐妹还胜十倍”,背后“借刀杀人”,利用贾琏新的宠妾秋桐杀尤二姐,继续虐待二姐。最后逼的尤二姐吞金自杀。凤姐的目的达到了,但却假装伤心哭道:“狠心的妹妹!你怎么丢下我去了?辜负了我的心”……从骗尤二姐入园时“呜呜咽咽”地哭,到大闹宁国府时“嚎天动地”地哭,再到尤二姐死后假慈悲地哭,全都是假哭,而且是最专业的最蛮横的最张狂的假哭,用假哭掩盖她一系列罪恶的所作所为,栩栩如生地表现出凤姐阴险残忍、恶狠毒辣、不动声色、心怀杀机、两面三刀的性格。

    说到狠辣,很难不让人想起贾瑞那啼笑皆非的悲惨结局。至今再读到这一章,还令我不寒而栗。

    贾瑞本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见到王熙凤的美貌便起了淫心,表露出轻薄之意。在被王熙凤戏弄生病后,跛足道人以“风月宝鉴”为贾瑞治病,贾瑞不听劝告,错用宝鉴导致身亡。

    王熙凤的狠辣,浸透了她的日常生活,充斥了她的人生,似乎浸淫到她的骨子里。也难怪在贾母死后。“落汤的凤凰不如鸡”,贾母去世、贾府获罪被抄、凤姐放债东窗事发、邢夫人趁机攻奸,凤姐面对贾琏厌弃、上上下下的责骂抱怨,她愧、恨、怨、悲交加,整天以泪洗面,她哭自己的悲惨命运,哭自己死后女儿的出路;她口吐鲜血、落得“力绌失人心”、鬼魂前来“索命”、病危咽气、魂返金陵的结局。不亦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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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王熙凤平时在这些方面真的是太严苛了,风头盛得很,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平时那些脉脉温情的时刻,全都被我们忽略而过,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身为荣国府的实际当家人,大家口中的琏二嫂子,王熙凤平时对一帮弟弟妹妹们,更准确地说是她的那些小姑子们小叔子们,是真心的好,甚至对住在大观园里的亲戚,像邢岫烟这样的穷亲戚,也真心不赖。

    在大观园里设置小厨房之前,园子里的姐妹们都是跟贾母一起吃饭的。显然,从大观园到贾母住处有点远,大冬天的或者遇上刮风下雨,雨雪天气,这就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所以,王熙凤和贾母王夫人商议,说:“天又短又冷,以后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一样……”王夫人笑道:“这也是好主意。刮风下雪倒便宜(指方便的意思)。吃些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空心走来,一肚子冷风,压上些东西也不好……”

    年下,大过节的,贾环跟宝钗的丫头莺儿赌输了钱,遭了莺儿一顿奚落,哭着回了屋。又遭他母亲赵姨娘一顿啐骂:“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顽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

    没办法,赵姨娘这个一向倒三不着两的娘就是这样教育儿子。正好被从窗下过的凤姐听到了,凤姐数落了赵姨娘一通,又教育了贾环两句。然后问他输了多少钱。听说输了一二百钱,凤姐回头让丰儿给他拿一吊钱来,并让丰儿送贾环去跟姑娘们顽去。

    以凤姐的身份,她压根儿没必要讨好贾环,况且她一向都不喜欢赵姨娘,对贾环这个赵姨娘生的儿子大概也爱不起来,可是,当她看到贾环那副窝囊样,一点贾家公子哥的气息都没有,她还是于心不忍。不但给了他顽的本钱,还告诉他应该跟谁一起顽:一个爷们怎么能跟丫头们一起玩?那不是自己跌份吗?所以,贾环从凤姐那儿得钱,转而跟二姐姐迎春顽去了。

    王熙凤对弟弟妹妹们的关爱,是真心的。

    袭人因为母亲生病,要回娘家,凤姐让她走之前上自己这儿来一趟,其实王熙凤是要检查一下袭人的行头。作为荣国府里的准姨娘,袭人回娘家是有一定的身份的,派头也摆了十足,王熙凤不但安排周瑞家的亲自跟去,而且还让带了一个媳妇两个丫头和四个有年纪的跟车的前呼后拥跟过去伺候袭人,8个人的随从配置,彰显排场。

    叫袭人走之前上她这儿来一下,是要看她的穿着打扮是否够排场,有没有丢贾家的面子。人员都派到位了,怎么能在衣服上跌份呢?果然,凤姐觉得袭人外罩的青缎灰鼠褂太素了,应该穿一件大毛的。让平儿去拿自己的毛皮大衣。结果平儿拿了衣服来,除了给袭人的一件半旧大红猩猩毡的大衣之外,还拿了一件大红羽纱的大衣,叫人给邢姑娘送去。原因是昨天下那么大雪,大家都穿着毛皮大衣,只有邢岫烟一个人穿着旧毡斗篷,显得拱肩缩背的。

    凤姐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哪里还敢这样了,”凤姐儿笑道:“我的心,也只有他知道三分罢了。”王熙凤对下人,对亲戚是真心的。

    王熙凤对待身边的女性,一改平日的狠厉与威慑,变得和煦温柔。秦可卿,应该算得上是王熙凤最亲密的朋友,也是风流娇俏的人物,只可惜在宁国府那样肮脏的环境里沉沦,最终香消玉殒。秦可卿生病时,王熙凤几次探病,看到秦氏的容颜憔悴,王熙凤心里难过,但为了安慰秦可卿,反而将这份难过掩藏了起来,“又劝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儿”。离开秦可卿之时,王熙凤也是红着眼圈儿的。这份真情的自然流露,完全是因为对密友的由衷关怀。秦可卿的遭遇大家都知道,周旋于贾珍贾蓉父子之间,身心俱受折磨,虽然小说文本并未透露出关于秦可卿与王熙凤友情的更多细节,但文本的留白则可以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在秦可卿孤苦的世界里,王熙凤的关爱应该是一束照进她心底的阳光吧。

    令王熙凤真情以待的人,还有平儿。平儿的地位比尤二姐和秋桐还不如,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但王熙凤与她名为主仆,实为朋友,为姐妹。只有在平儿面前,王熙凤才可以卸下面具,可以毫不保留地畅所欲言。王熙凤生日时,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被发现,平儿受到牵连,王熙凤情急之下打了平儿。事后,王熙凤十分后悔,“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为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反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四十四回)“惭愧”“心酸”“落泪”王熙凤在这里的真情流露与她与秦可卿相处时的情感相似,说明王熙凤在心理上已经把平儿看作朋友。后来王熙凤又趁着房内无人时,笑着拉平儿并说“我昨儿灌丧了酒了,你别埋怨,打了那里,让我瞧瞧。”(四十四回)这种略带玩笑性质的讨好口吻,完全是朋友间才有的。

    在王熙凤生病,探春管理荣国府时,平儿向凤姐讲述府内情形,王熙凤料到探春会拿自己开端,便和平儿说“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他一犟,就不好了。”又说“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没有别人之故,不得不嘱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平儿道“偏说‘你’!你不依,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顿。”(五十五回)王熙凤担心平儿心里只有自己而违逆了探春,便对平儿叮嘱,但平儿却在凤姐叮嘱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默契必是两人多年相知才会形成。两人私下的谈话不再是上尊下卑,而是用平等的称谓,“你”“我”,她们之间的对话更像是亲昵的闺阁密语,丝毫没有主仆的阶层感,反而更像是密友间的娇嗔之谈。

    王熙凤,对女性朋友是真心的

    鲁迅曾说《红楼梦》中的人物“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王熙凤是一个有着真性情的聪慧女子。我想,也许,王熙凤吸引我们的,就是她的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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