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家住在白塔中学里。
学校除了教学区,还有顶里头的一片教师住宅区,都是一个个连排的院子,现在想想,这真是最适于居住的样式,对每一家来说,不仅奢侈地拥有庭院,可以种菜养鸡,还能家家相连,人声相闻。
也许隐私上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但那种声气相通的邻里关系比起现在住楼的漠然情形,独具一种天然的烟火气,光是这一点就尤为难得,让人怀念。
我家左边的邻居姓李,男主人是中学教师,他妻子因为姓高,长得也高,教小学数学,教我。
奇怪的是,她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我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倒是她站在自家院内,在墙上伸过两次头,还留给我模糊的印象。
第一次她伸出头来,递给我爸一张我的数学试卷,我记不清了,但显然是考得很差,因为我被罚在他书桌前站了很久。他穿着蓝布的半旧中山装,坐在藤椅上伏案写字,也许是备课,也许是写东西,好像忘了我的存在。直到他告一段落,才抬起头,狠狠瞪我一眼:“滚吧!”
我如逢大赦,溜之大吉。唉,邻居是自己的老师,真是人生最悲惨的事啊!
第二次她伸出头来,跟一只小猫有关。
也许小孩子都天然地喜欢小猫小狗,妈妈说养我们已经费劲,狗吃得太多,养不起。于是我们退而求其次,断续地养着猫。
记得有一只,也许拿来时就体弱,似乎没有养多久,它就奄奄一息了。小的时候,我和姐、弟各自有一帮差不多大的小伙伴,所以很少在一起玩。但为了这只小猫,那天我们齐聚院中,三个人绝望地围着它,长久地不说话。
它无力地躺在那里,肚皮急促地起伏,眼睛都散了神。我们懵懵懂懂地预感到,可怜的小猫快走到它生命的终点了,就流着眼泪往它嘴里塞蛋黄,想尽办法希望它多活一会儿。
它还是死了。
像是同时接收到无声的号令,我们三个人齐声大哭起来。只是一墙之隔,三个孩子放声大哭,声势还是很令人震撼的。
墙头那边应声冒出高老师的脑袋,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后来弄明白是家里的小猫死了,她长舒一口气,摇摇头,消失了。
院墙不隔音是显然的。有时候,她家的动静我们也能第一时间了解到,比如吵嘴打架摔东西。这样的时候,我妈总会一溜烟跑去她家,独立一堆碎碗烂碟中,对喘着粗气、绷着红红脸儿的两个人,左拉右劝。
那时候他们在我眼里都是大人,大人爆发战争,那可不是天大的事呀,可现在想想,他们其时大约三十,比现在的我还小十岁呢!
他们和好是有标志的,妈妈都知道,说:“呶,刚才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买碗去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