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呆着,左邻进门,砰的一声关了门。右舍出门,砰的一声闭了户。上了楼只有在家呆着,寂寞啊,于是便想起老家的左邻右舍了。
左邻,是尕婶家。尕婶,一个“温良恭俭让”和“贤惠厚德”集于一身的农家妇女。自我记事起,她从没和村上任何一人红过脸,吵过架。她说话总是慢声而有道理,音低而仁义饱满。
由于是左邻,免不了互相帮助,在农村,最大的帮助不外是干农活了。记得农忙时,父亲时而被叫去扬个田啊,犁个地啊。完后,她总用农家的特有的感谢方式端来两碗炒菜,特别是过年时候,宰了猪第一顿炒菜似乎是必须的。在那时,我们子女多,母亲一个重大的任务是照顾我们,但也有时候因为农忙而耽误给我们做饭,时间来不及的时候便赶紧从她哪儿借几块锅盔过来,叫我们上学带上。
在农村,有时候左邻右舍很有纠纷,闹得脸红脖子粗,见面扭头而行。但发生的纠纷,无非是东家的猪跑进西家吃了西家的菜,西家的鸡跳进东家啄了东家的粮,就因为这些鸡零狗碎闹得很不愉快。但我们两家鸡猪互串,都是认真赶回对方家,从没闹过不愉快。尕婶家门口边有一个高大的杏树,杏黄时掉落下来我们大朵快颐,我家门口有一个古老虬状的吊蛋子树,吊蛋子象一个个子弹金光灿灿成熟时也成了邻家孩子的口中美食。
尕婶的仁厚,大度,大义最终折服村人的是对老人的态度上。尕爸后来因故离家,养育四个子女和一个老人的担子便压在她一人身上,劳苦可想而知,但从没看出她有一丝的困惑和哀怨。村人说,你也年轻,也可找个人家啊,她笑笑;村人说,老人还有好几个儿子,应该把80多岁的老汉推到其他几个儿子家让他们去养,她也笑笑。
也许苦难与伤痛,悲伤与艰辛在她心里如磨盘在旋转,但终归没有压弯她柔韧的心。她依然认真的拉扯着她的四个娃,养他们长大成人;他依然尽情的顿顿端饭到常年卧床的老公公手中,直到她八十余岁高龄仙逝西归。
这是多么大的爱心与善良?这是多么厚重的仁慈与朴实?翻遍中国五千年古老传统对妇女的严苛要求,在她身上无不显示着光辉与良知,彰显着人性的真善美和坚强坚韧。写到此,请让我给你拜行一礼,让你人性的光芒也照亮我心。
右舍是大婶子家。大婶最叫人们爱开玩笑的事是大爸用一背篓糖萝卜(甜菜)作彩礼便娶回了她,天哪,一背篓糖萝卜,真是不可思议。但人世间的缘也许不是一背篓糖萝卜的事,就如丘比特的一箭射中维纳斯女神一样。
大婶是个下得了厨房上的得了厅堂也能拿下农事商事的妇女。因为我与阿强同岁,是小时候亲密的玩伴,常去他家,也常品尝大婶下得厨房做出的美味。上得了厅堂,就是说大婶里外是一把好手,绝不是过去妇女仅仅善于厨房的饭菜和闺房的女红。她对农事也样样俱精,锄田犁地,点豆扬场,一点不输男人。在过去放开了买卖的时候,大婶也便施展了买卖的本事。
她常拉着架子车,装着一车西瓜去集市叫卖,也能骑着自行车驮着辣子西红柿去邻村换粮。她的精明和能干真叫人叹服。
如今我还记得一次跟着她去县城卖西瓜。鸡叫的时候,我们在夜色的寒露中出发,她在前面拉着架子车,我和强跟在架子车后面推搡。去县城一路土路,坑坑洼洼,一路上要过几个河沟,二十余里的路程,现在想起来就是徒步也叫人心头发冷。那是何等的艰难和劳苦?但是在她眼里却是“污泥滂泊走泥丸”的习惯和自然。在她身上,淋淋的体现着传统妇女的坚强坚韧与不屈不挠,我想,中华民族之所以传承五千年绵绵不绝,这种传递给子孙后代的精神应该也是一个强大的核心吧。
现在,我就坐在城里家中,听电梯哗哗而上,邻家的们打开的声音过来,又砰的一声关上。这交流,友善,互助,快乐便也各自隔断在两道厚重的铁门内。
什么时候,城里的左邻右舍也和农村一样呢?什么时候,左邻右舍的关系也和老家的左邻右舍一样和睦呢?
我想,就在于人心。想到此,我真心祝愿,老家的左邻右舍,一定继承大婶和尕婶的美好,一定在生他们育他们的大地上传承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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