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情

（三）分别后的噩运

        1990年12月，先生因工作需要调入某大学工作，我千般不愿，万种无奈，不想离开可亲可敬的双方亲人，不愿离开付出了十年心血有着良好人脉基础原单位，但为了家庭和孩子，只好随夫而行。记得走的那一天，先生单位的大车装完我们俩单位房子里的生活用品，准备从我们单位出发，领导、同事和同学们放着鞭炮为我们送行，公婆也来相送，父母怕这个离别伤感的场景没有来，婆母是最不赞成我们调走的人。我们在一一告别中，婆母走过来，用力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嘴里反复说着:我舍不得你们走，我舍不得你们走啊……，送行的人都跟着哭了起来，场面突然失控，我也泪如泉涌，抱着婆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您们啊！先生走过来强行掰开我们的双手，拉我上车，我一步一回头，安慰着哭泣的婆母:妈妈:您放心，相隔不远，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们的，您们多保重啊！同事们和同学们也跟着说，没关系，有我们在呢！司机又一次残忍的按响了出发的喇叭，我抬脚上车前再次看了一眼公婆，泪水却不停的流不停地流……，我不能走，我要下车，先生拉住我，司机鸣着喇叭，此时此刻心好痛啊，每当想起这一幕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怎么仿佛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呢？

      夫家有三个妹妹，我嫁入夫家时还有两个小姑没出嫁，每年春节，我会和二妹妹一起搞家里的卫生，准备年饭，二妹很勤快，她顶了当时任职金果上市公司党委书记公公的职做了一名出纳，谈恋爱时公婆不同意，认为那男孩上进心不强，但怎么反对都无效，婆母认为我们姑嫂关系很好，就让我出面劝说，当我问二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对方时，二妹讲了一个故事给我听:男朋友虽然在单位上班吊儿郎当，但为人好，讲义气，有良心，在认识她之前有个18岁的女生非他不嫁，姑娘娘家也是竭力反对，把她锁在家里不准俩人见面，结果那个姑娘在家里自寻短见了，父母不管她的后事，是男朋友挺身而出，厚葬了这个女孩，二妹为此而感动，非他不嫁，二妹说:请你转告妈妈，他这么有良心，我不能离开他。回来后，我劝婆母，婚姻是二妹自己的事，她认可了男朋友，九头牛都拉不回了，估计您反对无效了，您们的意见已经转达给她了，她是成年人，有认知和思维能力，她的婚姻她要做主就由她做主吧。公婆听后觉得有理，也就不反对了。出嫁后二妹和丈夫恩恩爱爱，妹夫仿佛变了一个人，俩人一起下班后做生意，八十年代末期就是有几万元存款的富翁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但好景不长，不久就被毒品所害，双双吸毒，直到单位清理账目家里才知道，二妹俩口子不但把赚的八万多元吸光，还把婆家的房子卖掉，竟然还挪用了几万元公款，东窗事发后，婆母觉得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出现吸毒和贪污犯，丢人现眼，面上无光，感觉没资格当领导管别人，更不敢和朋友们诉说，憋在心里，只是想方设法用夫妻俩一生的积蓄来还女儿欠下的公款，还想保住女儿的公职，等公款还完，二妹还是被开除公职，沉重的打击，天翻地覆的变化，公公又是一位不拘言谈的人，婆母为此积下心病，情绪低落，承受不起这巨大压力，抑郁成疾病倒了，医院误诊一直当冠心病治疗，我们接她到长沙看医生，这是婆母第一次来长沙，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心惊肉跳，婆母极度消瘦，以前的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甚至体型微胖都不见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瘦骨伶仃，无精打采，恶病质状的婆母，我心里想:难道是癌症吗？可是在湘雅二医院教授看了还是说冠心病，但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在长沙住了三天，婆母看到我家的纱门破了一个洞，找来针线，用她那瘦弱的双手帮我补好，开心的对我说，这样蚊子就不能进来咬你们了。我心里既感激又难受，我的妈妈呀，您已经病入膏肓了，还在替我们着想，怕我们被蚊子叮咬，您心里只有他人，哪有自己啊？第四天先生要出差了，只好先送妈妈回当地继续查原因，我给原单位的医生打了电话，建议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回去的第二天，一个胸片就出来了结果:肺癌晚期，而且胸水很多，不宜手术。这消息如晴天霹雳，全家人商量后，尽管不能手术，但要让她老人家得到最好的治疗，尽量延长妈妈的生命，暂时不让妈妈知道病情，把她安排在中医科住院，老同事们很给力，积极配合，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我把每个月的假都留在一起休，以便照顾婆母用，为了照顾婆母方便，甚至把上小学的孩子寄放在娘家一个学期，全心全意照顾婆母，每次假期休完返回长沙没多久，大妹妹就打来电话:嫂子，妈妈又不能吃饭了，我又请假回去，一回到她身边，她能吃能说了，大妹妹调侃说:奇怪了，嫂子回来妈妈就好些了，是想媳妇吧？我知道婆母最喜欢我照顾她，因为我懂医呀，我在身边她就有安全感。终于等到放寒假了，我值完班就立刻赶回去，知道婆母在世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把我们的婆媳情好好延续，我要让婆婆好好享受媳妇的关心和照顾，我要婆婆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于是，我把婆母接回家里治疗，需要抽胸水的时候，请医生到家里来，点滴都在家里进行，整个寒假和春节30多天我没有离开婆母，春节也没回娘家拜年，因为母亲知道我有一个好婆母，非常理解和支持我。我母亲常常回忆，前几年她因病住院治疗期间，婆母每天为母亲送饭菜，俩亲家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我母亲康复了，婆母却奄奄一息，母亲让我好好照顾婆母，孩子不用我超心。

    我和婆母同睡一张大床，洗脸漱口，喂饭喂水，洗衣做饭，大小便，洗脚洗澡，点滴治疗我一个人包干，平时妹妹做的多，假期应该由我负全责。我要让婆母好好享受专业的服务。很奇怪，和婆母相处一个多月，除了抽几次胸水，老人家没有其他不舒服，每餐能吃一小碗饭菜，我想着法子为婆母做好吃的好喝的，我多么想把婆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甚至我想替婆母生病，我觉得，多活一天就有可能得到治愈的机会，那时期盼科学家早日研究出抗癌新药的心情特别迫切，甚至梦到买到了刚出产的抗癌药，大声呼喊着:妈妈有救了！妈妈有救了！醒来却是美梦一场。有几天她自己也在想，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不会是癌症的，我心地善良，没有害过人，没有做过坏事，我不会得癌症的。我听了内心一阵绞痛，那是真的痛啊，痛的肝肠寸断，痛的每个细胞痉挛。其实，婆母知道自己的病情，只是坚强的与疾病抗争者，也是做给我们看，怕我们难受，怕我们为她担心。寒假很快结束了，婆母说:你离开单位已经几年多，单位领导和同事还这么给面子，想住哪科就住哪科，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各方面给我照顾和帮助，这说明你在单位为人好，这让我很开心，我说:这些为人处世都是跟着您学的，我们婆媳俩会心一笑。马上要开学了，我只好忍痛把婆母送回病房，交给老同事们和妹妹们，带着愧疚，带着不舍，回到了长沙。

        小乔

2019年2月9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