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先生第十五章

作者: 一桶泉老孙 | 来源:发表于2018-07-25 10:30 被阅读71次

    过完年三姨、四姨被一辆北京吉普车接走了。父亲照样支着铁匠炉仍然做着他的铁活,抡锤的是刘拾娃。郭孟津成了生产队里一名戴帽子的新社员。范大军落选后,李根狗当上了生产队的副队长。初五这天晚上开了个社员大会,正队长郭显举平时话不多,给人的感觉是特别稳重,一般情况下他轻易不说话,不表态。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他说:“这年也过了,明个咱开始劳动,至于活路,根狗熟悉,一会让根狗安排,我就强调一件事,咱郭老师回来了,公社说唻,让先在咱村上劳动些日子,继娃,你媳妇咋没来开会?”梁继娃说:“人家娘家兄弟结婚里,还没回来。”队长:“噢,继娃,今个在全村社员会上给你说个事,等你媳妇回来后好好给说说,以后照着镜子多看看自己,别老盯着别人,有些事不是你自己比别人好,而是别人不想盯你,别人不想整你,郭老师是咋样挨错的,你最清楚,墙倒众人推,她再不收敛,我就发动社员整她的材料呀,农村人么,那谁的脚面上没沾过露水,谁的裤腿上没尘土?树典型容易,打倒一个人也不难,咱不是没有材料,也不是没有证人和证据,话说到这儿,你自己回去和你媳妇掂量。后面让副队长把活安排一下。”队长的话不多,可分量重得很,足让梁继娃无地自容。因为那郭孟津老师也是他老师呀。虽然没有罢免朱爱花的妇女队长和监察委员,可这个敲打足以使她老实许多。其实梁继娃并没做什么,只是一味放任,导致了朱爱花越陷越深,越走越远。其实早已后悔,可又能怎么样,他有能力恢复郭孟津的原来情况吗?她也就是无形中给人当了帮凶而已。

    第二天一早郭孟津掂了一张锨早早来到粪场子准备和人搭帮拉粪。进粪场子的一、二级男劳力人家都一对一地拉着车子走了,唯独郭孟津没人搭帮。郭孟津环视了一下粪场子,还有一把架子车,一级劳力这儿还倒有两个人,可人家连他看都不看,人家挤在妇女中间翻粪。郭孟津走上前主动拉过那把车子装满粪后说:“谁跟我搭个帮?”粪场子里没一人吭声。李玲玲抬起头扔下手里的锨说:“没人去我去。郭老师,咱少装些,拉慢些。”郭孟津见是李玲玲,当年的玲玲娃,现在已成大姑娘了,越发的水灵好看,特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郭孟津,不怕郭老师,没人敢接近你还有学生我哩!看来她很勇敢,同时眼里放射出热情的光芒。

    一连几天的拉粪活儿,让郭孟津觉得两只胳膊都难以抬起,走路迈腿都感到非常困难,身体像散架了一样。玲玲说:“郭老师,你明个不要硬撑了,慢慢来,反正你也不是一级,不拉车子也没人说你什么。”郭孟津笑着说:“改造哪能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不叫改造,越是这样才要坚持哩。”在人面前的话说得很硬,晚上他翻身都感到困难,真的连身子也成硬的了。谁知这天早上起来,天下了厚厚一层雪,粪是绝对拉不成了。这真是天有眼哩!就在他实在无法硬撑的时候下雪了,真可谓天恩浩荡,雪下得太及时了。就在他心里庆幸的时候,朱爱花来了。朱爱花隔着窗户喊道:“郭老师,队长叫你吃了饭到车站给咱接老师去哩,去把水担拿上,公社今年给咱派下一个女老师,你把那行李给担上。”“对。”郭孟津无条件地接受了命令后又问:“是谁嘛?”“叫——叫——叫赵曼茹。”

    赵曼茹被释放后教育局把她从中学下到牧牛川小学,是惩戒,也算法外开恩。当她得知郭孟津被下到生产队后,她为自己仍是捏了一把汗。谁知她回校后校长给她开了回局报道的调令。到局里报了到,局里又给她开了调往牧牛川小学的调令。办完手续局长给她谈了话,她原先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沉了下来,虽然是下小学,但总比直接开往生产队强么,她心里暗暗庆幸。

    这天她带着行李下了远郊车,等待接她的人来接她。她东瞅西望,突然见不远处供销社的门外檐下站着一个人愣着肩膀,戴着一顶发了白的软沿劳动布帽子,上身棉衣上套着一件发了白的中山装,怀里抱着一个水担。虽然雪住了,但一阵阵的北风,还是很冷的。她一眼就认出是同行难友郭孟津。她急切地喊道:“哎——郭老师——”郭孟津回头一看是赵曼茹。他把手从袖筒里抽出来拿着水担走过来说:“赵老师,一路辛苦,那咱走吧。”“咋是你来接我?”赵曼茹奇怪地问道。郭孟津说:“那应该谁来接你?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牧牛川生产队的社员,赶紧走吧。”“远不远嘛?”赵曼茹又问。“走大路特别远,又没顺车,只能走截路,就是难走些,瞅,上那个坡,到山顶再下去,下了山就不远了。”郭孟津答道。赵曼茹说:“天哪——这可够一走的,那么高,哎,郭老师,在学习班上都议论你童子先生是咋回事吗?”郭孟津说:“当年我教书时才十二岁,正值少年儿童时代,所以人们叫我童子先生,原来是尊称,可现在深感有讥讽之意。不说我了,还是先说说你吧。”赵曼茹跟在后面说:“也就是的,你担着东西,上这么陡的坡,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吧,我上音乐学院刚一年文化革命就开始了,同学们像疯了一样都在革命,而我出身不好,人家什么组织都不要我,所以我就私下里在老师那儿偷偷学了点东西,学制改了以后,我就被分配了,实际也没学下个啥,啥都是皮毛而已,就这现在还贬了,谈了个对象还没进学习班就分手了,人家要和我划清界限哩。”

    她(他)们一步一步,等上到山顶两人都出汗了。山上面风大眼宽,天牛山、天磨山绵延不断的一座座山峰,怪不得毛主席说“原驰蜡象”。他们没敢停步,接着下山,当下到半山腰时就感觉不到吹风了,于是二人坐下来休息。赵曼茹坐在皮箱上,示意郭孟津坐在她的被子上,郭孟津看了一眼被子,转身把路上石头台阶上的雪用手扒了扒,吹了吹坐在了上面。赵曼茹说:“你看你,叫你坐到被子上,你非坐到石头上,被子用塑料单子包的,怕啥嘛,石头太凉了。”郭孟津毫不在乎地说:“没事,棉裤厚着哩,感觉不到凉。”赵曼茹长出了一口气拢了一下前额的刘海说:“这比我想象的要远得多。没看出,你的苦这么好,上坡不慌不忙一下都没歇,这个肩换到那个肩,非常老练。”“山里人么,山路走惯了,这不算啥。”郭孟津答道。赵曼茹特意正视了一眼郭孟津问道:“你是哪一年生?”郭孟津答道:“四四年。”赵曼茹说:“那咱两是同年,我也是四四年。听学习班的人说你离婚了,娃是你丈母娘给你管的,你丈母娘对你咋那么好的?”郭孟津重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这你啥都知道,我丈母娘是我亲亲亲大姨,我离婚是怕连累了她,这几年她跟上我没少受罪。离了是为了解脱她。”赵曼茹感到吃惊,事情竟然是这样,这人品如此高尚,太让人感动了,竟然爱到离婚的程度。二人半响无语。末了赵曼茹说:“我好奇的还是你十二岁是咋教书的,我十二岁才上四年级,你就当老师了,这回去你得给我好好说说。”郭孟津淡淡地说:“只不过是一场苦涩的梦而已,我不说以后你也会知道的,还是说说你的工作吧。咱牧牛川小学是四复式(即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同坐一个教室),你可能没教过吧,也没写过四复式教案,等到了学校把啥收拾好,你到我屋来,把我的旧教案拿去做参考。”赵曼茹说:“那不行,至少你得给我上两天示范课,不然我啥都不会,一节课只有四十分钟同时上四个年级,我还真不行。这个忙无论如何你都得帮。”郭孟津说:“要不然你求人家大队干部,看人家咋说。我的帽子没摘,你一来就走近我,怕害了你,这些事把人弄怕了,不得不注意。”

    路不好走,等两人进学校后都下午四点钟了。校管和团支书接待了赵曼茹,郭孟津就低着头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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