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风了，他看看窗外，风卷着沙尘狠狠砸向二十二楼的玻璃窗。三环路上的车流依然如梭，两旁林立的大厦高耸入云。在这样的雾霾天，所有景物都好像蒙上了层灰纱，除了昏黄的车灯，什么都看不真切。
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摔得死吗？
他曾经听一个朋友讲过，自杀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杀不死自己。
如果从这里跳下，摔在地上肝胆俱裂，却留有最后一口气，导致后半生都不能自理，只能活成一个笑话。到那时候，新闻媒体会怎么报道？《少年CEO创业失败，纵身一跃惜成残疾》——不行不行，太窝囊了。他摇摇头，松了下上衣领口，才发觉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夏末的天气依然闷热，他调下空调旋钮。等了半分钟，并没有感受到一丝凉意，才发现，酒店已经停掉了会场的空调。
“真是兔死狗烹，连冷气都舍不得给我开了。”他喃喃自语道，“那两个家伙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算自己手里的股份值多少钱？哼，一群王八蛋。”他边骂着，边把视线收回屋内——脚下的纯羊毛地毯纹路复杂，却又不失淡雅；身旁的墙面雕刻着龙飞凤舞的鎏金图案；他抬头看看，天花板上排列着数盏通体晶莹的水晶灯，闪烁着让他目眩神迷的斑斓光芒，那每一束光里，都折射出大都市里关于欲望和权利无尽的纷争。
如此豪华的会场，本该是他今天表演的舞台，如果没有早上那场意外的话，此刻或许会是他二十六年人生中最光辉的时刻。他该像乔布斯一样，穿着朴素的牛仔裤和黑T恤，在演讲台上挥斥方遒，以天创科技CEO的身份，高谈阔论自己的经商之道；在镁光灯下，接受纷至沓来的财经专访。他会老成地在镜头面前，跟记者侃侃而谈商业理想和远大抱负，迎接着一轮又一轮的鲜花、掌声和赞誉。
但是此刻，这个少年得志的企业家，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考虑如何去死。
2
大学没毕业，莫飞就和朋友一起创立了二手交易平台：闲置网。本来只是挂在校园论坛上的一个附属功能，谁知几个月内，发展速度异常迅猛，流量经常爆满。商业嗅觉极强的他，立即独立运营闲置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用户就突破了百万。这百万的种子用户为他带来了第一笔天使轮融资，帮助他招兵买马，成立了天创科技。半年后，他又拿到了滕佳创投一千万人民币的A轮融资。当年二十三岁的莫飞，也成了大学生心目中的创业楷模。
时至今日，闲置网已被评为年轻人群体最喜欢的二手易物网站，注册用户超一千万，次日留存55%，订单月增长率超过100%，平台月流水一千万。而由他一手创立的天创科技，也成了最被投资人看好的科技公司之一。
用他的创业好搭档彭剑的话说：“这年头，要是哪个年轻人没在闲置网上卖过东西，那他一定不会过日子。”
而令莫飞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位昔日的好友、天创科技的CTO，在今天，亲自把他踢出了公司。
早上十点，将召开天创科技旗下产品闲置网2.0的发布会。在这次活动中，不但要发布新版本新产品，还要宣布由滕佳创投继续投资的B轮四千万人民币融资启动的消息，一旦这笔融资到位，闲置网就能继续在二手电商领域开疆拓土，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
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台演讲时，彭剑却忽然把他拽到了后台。他扫了眼这间屋子：墙角堆着些空箱子，中间摆了一张脏兮兮的茶几，旁边凌乱地倒着几把椅子。他的对面，站着他的投资人——滕佳创投的老总吴明。吴明并没有跟莫飞打招呼，只是在窗前低着头默默地抽着烟。莫飞看了看彭剑，又望了望吴明，不懂这唱的是哪出戏，他只好问彭剑：“你干吗呢？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别耽误我上台了，今儿来了不少大媒体。”
他的这位少言寡语的好搭档并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莫飞拿了起来，这是一份简短的文件：
股权转让协议书
因公司业务发展需要，原天创科技创始人莫飞不再担任CEO一职，由原CTO彭剑暂任，莫飞自愿将手中所持有的天创科技的全部股份无偿转让给滕佳创投。
文件下方已经盖好了天创科技和滕佳创投的公章，还附着一份厚厚的《股东决议书》，其他几位没到场的股东们都已签好了字。看来此刻的这一切是早有准备的。
莫飞翻着这摞文件，看了很久后才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他望向二人，“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谁……谁跟你开玩笑了？”彭剑给自己鼓了鼓气，他反问，“你说，咱俩认识这么些年了，你有见过我跟你玩笑吗？”想了下，他又提高了分贝，“莫飞，你不适合再继续管理这家公司了。你已经当了三年的CEO了，该挪挪屁股了，给别人点儿机会吧。”
“让我挪屁股？”莫飞不解，“挪到哪儿？凭什么？”
彭剑并没有告诉莫飞应该把屁股挪到哪个位置，他只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对账单，按在了莫飞面前的桌子上。
莫飞看了眼对账单，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这钱可是你让我转的。”
“我让你转的？”彭剑激动起来，“我辛辛苦苦地跟你干了三年，每月才拿八千的工资，我会让你从公司户头转五十万到你自己的腰包？我傻吗？”
莫飞终于遏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指着彭剑的鼻子吼了起来：“彭剑！这笔钱是怎么回事，你比谁都清楚！”
3
今年春节，莫飞去女友林姿的老家做客。她的家在江苏宿迁郊区的一个小村子里，住的平房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林姿的舅舅舅妈住在她家隔壁，经常帮忙照料她母亲的生活。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实属不易。
吃晚饭时，舅舅给莫飞倒了杯酒，他打开了深聊的话匣：“听林姿说你在北京开公司，是做什么的？”
莫飞起身谢过舅舅，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南方的白酒口感绵甜，不似北方那样炽烈，让他回味无穷。“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做电子商务的，淘宝您知道吧？跟那个差不多。”
“淘宝？淘宝我们当然知道了。你别看咱这地方偏，快递可是天天来。”然后舅舅一拉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块金表，举着给莫飞看，“你瞅瞅，这就是我儿子从网上买的手表，劳力士。人都说这金表贵，好几万，我儿说啊，他一万块钱就买了。”说着，他把表摘下来，递给莫飞，“舅舅第一次见你，也没啥像样的礼物，这块表，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莫飞吓了一跳，忙推脱：“那可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更何况，我这来得匆忙，两手空空，都没准备什么，怎么还能拿您的东西呢？”
说话间隙，莫飞低头看了眼那块表，哪是什么劳力士，分明写着“劳力土”。他捏了下表壳，铜的，外面镀了一层金漆——这种漆还不能经常摸，指甲一抠就掉——表盘上镶了一圈水晶石，大小尺寸各异，闪着廉价九块九包邮的光芒。
舅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吹牛：“没事，送你的就收着，咱啊，不缺这点儿钱。”
莫飞见逃脱不过，只好收下，心想着反正不值什么钱，回头也找块假表回赠他就行了，但面上却装作如获至宝的样子，连声感谢：“以后舅舅您需要什么，也只管告诉我，俗话说女婿能顶半个儿，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外甥！”
这话深得舅舅心意，他看到自己拿一块假表就换来一个有钱的外甥，乐得合不拢嘴，但他仍不忘向莫飞显摆他的学识：“电子商务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就说咱们宿迁，不就出了个大老板嘛，叫……刘……刘大……刘大什么来着。”
舅妈赶紧接话：“什么刘大，你都没看新闻联播吗？不是刘大，是刘强……”她补充道，可惜她也只想起来一个“强”字，接着又卡壳了，“刘强……刘强什么来着？”
“是刘强东，舅妈。”林姿补充道——谢天谢地，终于完成了这道填空题。
舅舅端着酒杯豁然开朗：“对，对，是刘强东，那就是咱们宿迁的孩子，你看，现在在北京生意搞得多大，做了一个网站，叫什么来着……”舅舅又一次卡壳了，他想了一会儿，又一次茅塞顿开，“哦，叫东京网！”
“是京东网，舅舅。”林姿又修改了道错题。
舅舅自罚了一杯酒后，困惑地挠了挠头：“我就说嘛，为啥在北京办的网站要叫东京网——那这个京东又是甚意思？”
莫飞抢答了这道送分题：“舅舅，这个京东网啊，是刘强东在他和他老婆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组成的。不过，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林姿就在饭桌下踢了他一脚，莫飞这才察觉，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姿的母亲刚离了婚，丈夫跟村头一个开小卖部的女人去外地进货，一去就是一年多，浪够了之后，竟是带着一张离婚协议书回的家。
进家门之前，林姿特意跟莫飞强调，什么都能聊，就是不能提“离婚”两个字。
此刻莫飞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圆场，怨只怨自己喝多了口无遮拦。众人集体无声，空气都安静了。过了一会儿，林姿妈妈起身说：“你们吃，我再去烧两个菜。”然后她离开了桌子，从背影看去，仿佛是在擦眼泪。
又过了会儿，舅舅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虽是在帮莫飞救场，但却是对着林姿在讲：“林姿啊，既然小飞也说了，是我的亲外甥，是吧？那舅舅也就不讲两家话了。”他给莫飞倒了杯酒，继续说道，“咱们村的人，现在都在往城里走，那儿发展好，也繁华，听说今年的新楼盘还能供暖，舅舅琢磨着跟你娘一起搬到城里去，房子都看好了。”
他想了下，继续补充道：“眼看你弟弟也要上初中了，城里的学校也好。我姐年龄大了，你们娃又不在跟前，也得有人照顾。”
这段话倒是杀了莫飞和林姿一个措手不及，来之前完全没料想到会凭空多出这么一档子事，俩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从哪个角度接这个话。
莫飞只好附和着说：“是啊，舅舅，您说得对，阿姨年龄也大了，咱们也确实应该考虑换一个好点儿的生活环境。”
舅舅一口闷了整杯的白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接着说：“是啊，我们就寻思着一步到位，换个大点儿的房，这样以后咱两家人能在一块儿过……我们在宿城新区看了一个房，二百平方米的四室两厅，很宽敞。你舅妈托了她的一个老同学的关系，能给优惠，三千五一平方米……舅舅这儿有二十万，这也是我们家全部的钱了。你妈没什么钱，你也知道，你爸走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本来我们是想着再借一借，凑个首付，往后咱慢慢还，但是……”
说到这里，舅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飞。
房间里迎来了又一次的集体沉默。
莫飞捏着酒杯，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着数学运算：“单价三千五……二百平方米……算下来共计七十万……减去舅舅的二十万……还需要……”思考了半分钟后，他终于发觉自己要撑住这个场面，于是，他也给自己灌了杯酒，喝完后，他清了清嗓子，说：“好，舅舅，这钱，我来出！”
4
从宿迁回来之后，莫飞就一直在责怪自己不应该趁着酒劲儿装腕儿。虽说他是公司老板，但天创科技还远没到盈利阶段，钱都是股东的，每一分钱投资人都做了周密的预算，自己每月也只拿八千块钱的工资。真说存款，自己可能有个三五万，但在五十万面前，那只是杯水车薪。
但既然牛都吹出来了，那铁定不能赖账，否则以后还怎么在林家做人，毕竟自己还拿了人家舅舅的金表——“劳力土”。
万般无奈下，他只好找彭剑商议。这也是他创业后养成的习惯，凡是生活里遇到点儿波折，大到公司发展规划，小到他跟林姿吵架拌嘴，他首先想到的倾诉对象，总是这个跟自己携手并进的好兄弟。
彭剑一听，二话没说，当时就提议莫飞从公司户头里转这笔钱，他说：“咱们B轮融资已经上马，滕佳那边也谈得差不多了，这次还是他们领投，都是合作过的老朋友了，出不了什么岔子。你先从公司账户支五十万，做成差旅费，等B轮到账了，再想办法把窟窿补上。”彭剑给莫飞吃下定心丸，“要是股东们查起来，你咬死了差旅费就行，没人在乎这点儿钱的。”
“毕竟，你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最后，彭剑这样总结道。
此刻，莫飞看着这张对账单，回想着彭剑当初的话，才清楚了这早有预谋的一切。冷静下来后，他笑笑：“彭剑，你不会只凭这一纸对账单，就想把我搞趴下吧？”
“莫总，除了这对账单的事……”一直闷头抽烟的吴明忽然开了口，他按灭了烟蒂，说，“你就不想跟我聊聊，你跟龙金资本的小秘密吗？”
虽然心里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莫飞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摸了摸后脑勺：“龙金资本？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再好好想想，跟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几个月前，在天创科技跟滕佳创投接洽B轮融资时，龙金资本就一直追着屁股竞价。刚开始，吴明的滕佳创投只打算给一千万，于是龙金就开到了一千五百万。因滕佳是上一轮的投资方，所以拥有同样价位的优先投资权，于是只好加到一千五百万。可当滕佳刚涨完价，龙金竟然又开到了一千八百万，滕佳没办法，只好又跟着涨。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几轮竞价之后，数字就翻到了惊人的四千万。
“我之前就一直在纳闷儿，龙金为什么对天创科技这么感兴趣，毕竟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布局移动社交，很少染指电子商务。”吴明慢慢走近莫飞，表情也变得有些冷峻，“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从中作梗。”
虽然明知早晚要被他识破，但事到如今，莫飞也只好继续装傻：“这个……吴总，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
“看来，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吴明说着，拿出手机，翻开了一组相册——那是一张张电子邮件截图，详细记录了莫飞跟龙金资本联手商议如何抬价的全过程。
“要是没有彭剑给的这些资料，我还真不可能知道，你竟然背着我搞这种手段。”吴明瞪向莫飞，“你竟然以闲置网嵌入龙金投资的一聊SDK做筹码，让龙金配合你演戏抬价，就为了让滕佳入局多砸钱给你。你疯了吗？”
莫飞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在闲置网App中，用户的聊天功能是基于彭剑技术团队开发的IM模块，但这个模块稳定性很差，经常丢包，并发用户多就会卡顿，还极其消耗服务器资源。而龙金投资的一聊SDK是业界功能最全的在线聊天服务系统，功能全面，系统稳定，只要嵌入几行代码，就可以把IM功能交由他们托管，不但稳定性大增，还能省去一大笔额外的运维开支。
虽说龙金资本跟滕佳创投这两家公司多年来一直不怎么对付，但莫飞有信心在年底财报时拿出漂亮的数字来补这个窟窿。但此刻，计划被当场揭穿，他有点儿下不来台。
吴明继续责怪莫飞道：“闲置网的重要资产不只是商业流水，还有用户！用户！用户！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他挥着手，拍着桌子，嗓门越来越高，“我宁可你们花大价钱高成本去维护好IM，也不允许你们使用龙金的SDK。如果所有的用户数据都走第三方，你知道会泄露多少用户信息和商业机密吗？”
“这没问题的，吴总，我们可以在传输过程中对数据进行加密。”莫飞开始给自己找台阶。
“加密？你还有心思跟我谈加密？你先完善闲置网，再谈数据加密吧！你们现在的系统简直就是个充满漏洞的破烂货！”
“破烂货？破烂货也是他彭剑一手造成的！”莫飞试图把火引到彭剑身上，“要不是他不务正业，整天一门心思地搞什么人工智能，平台至于进展得这么慢吗？”
听到莫飞的指责，彭剑也变了脸色，他气愤道：“你怪我不务正业？怎么不说你自己整天在办公室里动什么政治心思？要不是我偷取了你电脑里的文件，我都不敢想象，你竟然背着我搞这种手段！”他激动地拽起了莫飞的衣领，“你竟然想在资金到位后，跟股东们建议限制我的表决权？生意才做到B轮而已，这么快就想清我的场，未免太心急了吧？！”
莫飞干张着嘴巴，涨红着脸，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错，他是在公司规划里写到了这一点，但他知道这项措施会刺激到彭剑，所以一直没想清楚应如何操作。他按着彭剑的肩膀，试图为自己找补几句：“彭剑，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暂时限制你的表决权而已，因为……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人工智能。那个想法虽然不错，我也认可，但是太烧钱了。我们账面上的资金不允许往那个方向上走，现在时机不合适……”
这番解释显然没能让彭剑满意，他打断了莫飞：“你上一句话还说我做人工智能是不务正业，现在又说我想法不错，只是时机不对……自从你当上CEO之后，满嘴全是谎话，跑的全是火车，一门心思算计，我都分不清你现在说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了。而且你说万劫不复，真正让公司万劫不复的是你才对。”彭剑说着，打开了台笔记本电脑，“我之前多次跟你强调，为卖家垫付货款的行为风险太大，那么多钱堆在用户账户里，如果集中提现，你有想过，我们的资金链会出现多大的危机吗？”
“所以才限制提现到账时间为七十二小时，这样就能为资金的流转提供充足的时间。”莫飞解释。
“说这些都没用了。”彭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行代码，“早上我修改了配置文件，已经把提现的时间……”他犹豫了下，又说，“我已经把提现的时间缩短成两小时内即时到账了。”
莫飞彻底蒙了。
开发布会之前，他大概算过，公司账面上的钱还剩下不到二百万，这些钱包括未来三个月的员工工资和下半年的水电物业，平台里用户的交易资金从来没有进行过第三方托管，直接走的公司户头，而以现在闲置网几千万的用户基数看，哪怕每人提现一块钱，光银行的手续费就足以分分钟拖垮公司。
“你疯了吗？这网站是咱们两个人的心血！”
“咱们两个人的心血？”彭剑苦笑了声，“去年你说这话我可能还信，但现在……我看，只是你莫CEO一个人的江山吧！”
他狠狠地瞪着莫飞，眼睛里充满怨恨的血丝。
“这么多年，你只把我当作一个写代码的小弟，什么时候真把我当公司的合伙人看待过？！”
吴明没耐心听两人再吵下去了，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笔，递到莫飞面前：“别磨叽了，莫飞，签吧，签完后我保证投资款今天就能到位，否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否则，股东们会以挪用公款的罪名起诉你，下周的这个时候……你会在公安局里听到你公司破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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