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

成年人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而又残忍，但她很快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就像以往漫长岁月里的独自一人... ...

求救信号

作者|舒羡

刚好五点的时候，桌上的电脑已经关机了，她拿起包下班的同时拒绝了同事今晚聚餐的邀请。如往常一样，她挤上了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如鱼得水躲进一个角落，戴上耳机暂时隔绝了喧嚣的外界。

观察着挤在旁边素不相识的人，他们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浮现出疲惫，无神和烦躁。还有时有时无的腐烂气息，落在头发上，趴在肩头上，沾到手臂上，到处都是。

她开始低头打量自己刚买不久的尖头高跟鞋，真好看，显得脚白皙又小巧。为什么没人发现呢，真可惜，她想。

走出地铁口，迎面而来的是笼罩整个城市的晚霞，美得令人感叹，不少人拿出手机想抓住这个美丽的瞬间。

他们不知道眼睛才是最好的视觉容纳器，大脑才是最好的记忆收纳者。

穿过红绿灯拐进一家常去的超市，她买了晚饭的食材和一些小零食。沿着街道琳琅满目的橱窗走着，许多陌生的面孔挤进她的视线又争相逃离。

没有理由的，她停了下来，破坏了人来人往的秩序，想再看一次晚霞才发觉天已经慢慢黑了。

晚霞从不等人，而黑夜也从不缺席。

突然之间她好像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不想再走了，尽管遭受着路人“喂，你挡到我路了”的目光。

只有手上拎着的购物袋的重量让她稍微感受到一点真实，脑子掉线了一会才她察觉到了身后跟着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是一只流浪狗。身上的毛是黄白的，有些瘦弱，脖子带着项圈，一直用鼻子嗅着她从超市拎出来的袋子，眼神里带着渴求看着她。

这样的流浪狗她见多了，但还是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后退到内道一边，从购物袋里拿出火腿肠，动作娴熟的撕开包装纸，闻到香味的它兴奋地摇着尾巴却又安分的等待着。

小时候她也养过一条狗，是捡来的，可她妈却一点也不待见它，小狗的地位甚至不如家里圈养的鸡。她有时候会偷偷买一些火腿肠喂它，撕开包装纸的时候它也是这样兴奋地摇着尾巴却又安分的等待着，格外的让她疼惜。

有一次她和它玩，不小心手臂被抓了，有抓痕但没出血。可不管她怎么解释，她妈妈都一口咬定是畜生兽性大发，坚持要把它送走。她哭闹着被他们带去医院打针，回来以后奶奶让她别惦念着狗了，也找不到。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没送人，直接被她妈妈塞进麻袋里用绳子绑着一块石头沉到河里去了。妈妈说：都是因为你。

不一会儿，流浪狗便把火腿肠吃完了，黝黑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尾巴微微摇着，她没有伸出手去摸它，只是轻轻地说：我帮不了你，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我走了，再见。

她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吃完以后想起今天是8号了，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还了上个月的花呗。

再不还就来不及了，她想着，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她看以来也不过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两年，是一个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工作也还算过得去。在什么都是过的去的配置里，她活成了众多人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什么不得不。

想敷面膜，翻着柜子却找出了前男友送的口红。她有点记不清他的脸，明明才一年多以前的事。

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一个礼拜前买的水果她也会忘记吃，直到打开冰箱闻到异味才发觉。

她总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冷漠却又不自私。恰恰是这种态度惹恼了前男友，她无法理解，分开前他红着眼睛指着她说:你这样的人，活该没有人爱你！你活该！

她的内心还是有触动的，在听到这句话后。

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爱我。她敲下结论。

成年人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而又残忍，但她很快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就像以往漫长岁月里的独自一人。

其实她脑子里没有长大的概念，只是按部就班地被时间推着走，所以不管是十岁还是二十岁，骨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止了生长。

口红的膏体还剩下很多，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这是前男友送她的第一个礼物，一直只在重要的场合才舍得用。

她用口红在镜子前写下一行字，写完随手扔在洗手池。浴室里有一个浴缸，是她专门自己掏钱买来装在浴室里的，狭小的浴室里只剩下转身和上厕所的余地。

如果问她人生里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拥有自己的浴缸，不用很大，装满水刚刚好容纳自己。

她不记得有多少个睡不着的夜晚里，自己就那么缩在装满水的浴缸里，直到水把人泡的发冷才肯起身。

她合着睡衣躲进放满水的浴缸，不介意长发散着，水的温度刚刚好，能够泡得人皮肤微微发红。

就这样享受了一会，她随手拿了一把放在架子上的水果刀，很久之前买的，却没有用过一次。

她不是非得选择在今天，做这种决定像是学生时代规定的课程表，星期一应该上什么课，而到了今天刚刚好应该完成这件事，和众多待办事项一样。

看着从手腕上溢出的血，无法阻止占领着浴缸的液体，原来人死后真的会有走马灯，浮现各种场景，无关轻重，只有她自己。

就这么睡去吧，不要再睁开眼睛醒来了。她最后这么告诉自己。

出租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洗手池里的碗还没有洗，浴室里的温度慢慢降低，地板还是湿漉漉的。镜子里的水雾凝结成水滴顺着镜面划下，如同一个女人哭泣的脸，上面写着：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注：文章首发于『萌芽论坛』微信公众号

有偿投稿邮箱：writer@mengyalunt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