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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 王学艺
我们小村庄的街道历来最怕下雨,怕中之怕的是连阴雨,这是让人最不堪的时候。
家乡的土地均为黏土,黏土质不像沙土,沙土质下雨渗水快,黏土不行,越连阴越存水,特别是街上,人来人往脚踩车压,脏兮兮的混汤和着寡水,让你没个立脚的地方,走没处走,跳没处跳。要眼观六路心系八方,生怕一不小心两下扭腰,三个趔趄,手足舞蹈稳不住阵脚。噗通!那么大的人就这么出了不情愿的洋相,那水里滚泥里爬起的样子不忍往下想。
这样的洋相大人不轻易敢出,小孩子可敢。当年我和堂弟年龄一般,两家屋搭山地搭边,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一山不容二虎,时常针锋相对吹胡子瞪眼。一次连阴雨后,小巷屋山墙下行人踩出只容单人过的道。俩熊孩子不期而遇狭路相逢,怒目圆睁互不相让。在我毫无战斗准备的前提下,堂弟冷不丁出招,把我推进泥里就跑。遭遇突袭的我一脸蒙圈,待回过神,我泥里水里呼嗒嗒猛追而去。
我们小村子街道贴河岸,出小巷几步即立陡的河坡。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腿上甩满烂泥,狂追至河沿最边缘,对狂跑的中堂弟悍然出击。他逃中自然挑泥地里人们踏出的路眼,肯定没我不顾一切泥里水里快。我追上一掌推去,堂弟脚板一滑,身子一歪,噗通跌下河堤,爬起可非灰头土脸这么简单了,顷刻泥孩一个。至今想来悔之不已,假如那时无论谁有双胶鞋,僵持后礼让,再趾高气扬在泥泞里踏行,绝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胜利。
那时乡下人有几家能买起胶鞋?但对付街道烂泥人们还是想出不少办法,克泥制胜的特殊鞋子应运而生。一种叫泥屐的鞋,说鞋又非日常鞋的模样,说不是鞋又万变不离其宗。这东西只在雨天泥泞中出场,在烂泥街道可安步逍遥。
它用木板做鞋底,脚面用皮质材料覆盖,为方便脱穿,脚跟部空空如也。木底就不单纯是木底了,前脚板与后脚跟下横装约两寸高,与鞋底截面齐宽的木板。连接呈凸凹构造,不用一颗钉子,表面看似不能再简单,但传统木工卯榫工艺却体现得淋漓尽致。泥屐行动非常稳当。脚上原来的布鞋不用脱,直接把脚套进即可。行走庭院,出没大街。脚底凌驾稀泥之上,任泥里水里,任风里雨里,可安步当车,可闲庭散步。美中不足穿这东西走不快,想跑步就得准备摔跤。若我与堂弟泥里激战,谁穿这玩意保准一败涂地,俩人都穿打起来即一场笑话。
穿泥屐上街虽可安步当车,但下不得田地,更走不得远门,它是小范围活动的专属。阴雨天大范围生产生活就成了累赘。
说到泥屐不得不说一下雪靴,这种特制鞋也防泥泞,但专供雪天穿。它比泥屐底木板厚,可抵御雪初化的泥泞,但少了足底那立板,不过鞋面比起泥屐就有意思了,鞋帮为芦苇樱与绳子一圈圈压捆。做鞋帮颇费功夫,这是老头们的活儿。弓状木杆圈在后腰,左右两根绳汇集胸前一根短棍子上,一条绳子连着脚端蹬紧的小木棒。持一束芦苇樱绕在绷紧的细绳间,分段绑死勒紧,用多长扎多长。
对了!制作传统笤帚即如此工艺。芦苇樱厚实光滑,有较好的保暖效果。雪沾鞋上脚一跺便滑落。不得不佩服前人因地取材,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聪明才智。千百年来,我们小村人即如此这般应对付泥泞。
脱贫攻坚战的号角响彻我们小村庄。伴随着搅拌机的轰鸣,自古晴天填土维护,雨天蹦跳着瞅干地,大街小巷铺上了水泥,村村道路旧貌换新颜,这是祖辈做梦都没想到的景象。连阴天穿的泥屐销声匿迹,雪天穿的芦苇樱鞋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乡亲们再也不用泥泞里走路小心翼翼,见着躲不开的水坑蹦蹦跳跳。孩子们再不用为错不开的小道互不相让,宽敞的混凝土道路连绵不断。
今天,偶还见有人家屋墙挂着泥屐苇鞋,乡亲们笑说它陪着走过不堪岁月,总舍不得轻易丢弃,也让孩子们珍惜今天的生活。它们是生存的艰辛,是风雨兼程的佐证,见证着当今足下的巨变。
乡亲们雨雪也可足蹬锃亮的皮鞋,阔步前行满面春风,再也不用泥泞里瞪着双眼蹦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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