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听女孩》荣获第9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的消息，让我非常好奇，片名如此平淡的一部电影，究竟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居然打败了与之竞争的大热门电影《犬之力》和《沙丘》？
我看过《犬之力》，搁置其所表述内容的丰富性不论，仅被我们称作卷福的英国演员本尼迪克特·康巴伯奇的表演，就决定了该片的竞争力。至于《沙丘》，由弗兰克·赫伯特创作的原著，就被誉为20世纪最佳科幻小说之一，根据这么出色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当然赢得拥趸无数。在美国安娜堡求学的我的一个小朋友，获悉电影《沙丘》在美国首映的日期后，竟然一大早搭乘飞机从安娜堡到纽约、当晚再从纽约返家，就为了看看他最爱的科幻小说《沙丘》变成电影以后的样子。
出演《健听女孩》的演员中，没有卷福那样的大牌。其母本、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也已相当成功，一部翻拍片，《健听女孩》到底以什么打动了那些看电影无数的评委？
且让我们先来简述一下《健听女孩》的情节：
罗西夫妇是一对聋哑人，他们的儿子里奥也失聪，只有他们的女儿露比听力正常。这个居住在海边的家庭，就靠一艘渔船来解决生计问题。罗西夫妇虽然生活在寂静的世界里，但他们却从不怨天尤人，他们对生活的热情甚至超过了周围那些正常人，所以，听不见的里奥也好，能听到美妙歌声的露比也好，都那么健康正直，他们对人友善、对己有要求。深知父母养育他们不易，两个孩子格外言听计从。但已经长大了的健听女孩露比，心头渐渐升腾起自己的理想，就是以自己美妙的歌声赢得周遭的认同。而学校新来的音乐老师，又特别知人善用，他将露比天赋里的歌唱才华尽数挖掘了出来，并帮助露比成功考入波士顿伯克利音乐学院。对别的女孩，这一纸大学入学通知书会令她欢欣鼓舞，但对露比，名牌大学心仪专业的入门证，带给她的却是两难选择。乐观的爸爸妈妈虽然快乐生活着但靠捕鱼为生的日子毕竟艰苦，听不见的哥哥里奥虽然懂事地全力以赴协助爸爸妈妈，可如果没有露比，他们在海上航行时就听不见鸣笛声、叫唤声……
不见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不见生离死别的人物关系，更无从谈起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感情追寻，这就是《健听女孩》。这样一部如波澜不惊的海面一样虽不失恬静却终归不见新意的电影，到底胜在何处？
它解开了如何让一个在特殊环境里出生的女孩健康成长的密码。
除自己以外家庭成员全都口不能言的现状，给露比带来过对一个女孩来说天大的困境。就像电影所交代的那样，露比刚开始与同学交流时，发音非常奇怪，也因此，露比被大家孤立甚至欺负过。宝贝女儿遭遇如此麻烦，自尊心应当格外脆弱的罗西夫妇是否应该去学校给柔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也许，这样的情节也曾出现过，但《健听女孩》根本不在意这个也许能让电影因冲突迭起而貌似精彩的片段，电影《健听女孩》更在意的是告诉观众，罗西夫妇是如何让女儿忘记自己家庭的特殊性，从而让她像同龄人一样生根发芽开花。
所以，在新来的音乐老师谛听到露比的歌唱才华并竭尽全力扶助露比实现梦想的过程中，电影安排了三场重头戏，来完成家庭关系是否亲密与一个女孩能否健康成长正相关这一主题。
正像内容简介中给所描述的那样，靠一条渔船赖以生活的罗西一家，少不了家中唯一听得见世界的露比，除了需要她来跟人沟通以期自己在海上辛苦劳作的成果能卖个好价钱外，渔船在海上航行时也需要露比的耳朵来保证安全，所以，虽然里奥始终在证明他才是家中未来的顶梁柱，露比的爸爸妈妈已经认定他们的女儿会永远跟他们在一起。第一场重头戏就是在此时上演的。
在音乐老师的精心调教下，学校合唱团能站上舞台像模像样演一场了，露比则是合唱队的主力队员。明知道父母和哥哥听不见，露比还是把他们请到了演出现场。刚开始，三个身着正装的聋哑人还能跟着大家鼓掌，慢慢地，随着他们坐立不安地王顾左右，电影的音效也从现场声转而变成露比一家的主观听觉，那就是寂静无声——电影以此来告诉观众，那时，罗西一家还没有将女儿的梦想放在心里。
见露比对唱歌这件事越来越上心，罗西夫妇之间出现了一次难得的争执。罗西太太觉得他们的家庭少不了露比，罗西先生则觉得女儿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而里奥更是坚定地支持妹妹的追求。统一了思想的罗西一家于是集体开车送露比去伯克利音乐学院面试。面试现场不欢迎家属，罗西一家只能在大厅里等候。以第一场重头戏他们在听露比唱歌时的表现，罗西一家应该安静地等在大厅，可此时，露比歌唱得能否赢得考官已成家庭的头等大事，于是罗西一家辗转周折地坐到了考场的二层观众席。正因为有了二楼的三位特殊“考官”，已在台上手足无措的露比，才找回了自信，而她边唱边用手语让爸爸妈妈和哥哥分享所唱歌词的举动，更是打动了正厅里的真正考官。
从满不在乎到认可露比的歌唱才华，对罗西一家已是很大的转变。可当女儿拿到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罗西先生意识到，家庭的巨大挑战真正来临：到底让不让露西离家远去？
这一场戏看得我泪眼婆娑。
女儿就要出发了，那晚，繁星璀璨，罗西先生把女儿叫到星空下。两人反坐在皮卡的车厢尾端后，爸爸央求女儿唱个歌。露比明知道爸爸什么也听不见，但唱得声情并茂；罗西先生的确什么也听不见，此时，电影的音效没有像处理第一场重头戏那样变成罗西先生的主观听觉。罗西先生用心听到了女儿的歌声。
一个听力残缺的家庭，用和谐的家庭关系和善于倾听儿女的相处模式，让一个刚开口说话时发音怪异的女孩，成长为著名的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歌唱的学生，这就是《健听女孩》讲述的故事。
情节并无惊人之处，影片的叙述方式也不见新奇，《健听女孩》怎么就从《犬之力》或《沙丘》手里赢走了大奖？《犬之力》讲述的是过往的传奇，《沙丘》模拟的是人类对未来的幻想，虽都呈现得非常完美，但当下，我们更愿意通过《健听女孩》这样平凡叙事的电影来获知，我们该如何走好自己的平凡之路。
本文刊载于2022年5月5日之《中国妇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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