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没感情且懒散的猫,却鬼使神差似的喜欢上了Kitty。我强迫压制自己内心总泛起的怜悯,但却怜悯起了小尿尿。我想起水均益曾在《高端访问》中采访过一个国外的野生动物专家,那个老外貌似说,与人相比,与动物打交道更容易的多。在那个顶着各种压力,准备考研二战的曾经;在那个一天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个把字的曾经,我更是深信如此。更何况,彼时,我与它们一样共同承受着命运所安排的东西,如是这般,一切的不可能都会变得有可能。
搬进兴农巷29号小院后的一个月,我遇见了在院里的垃圾车上找吃的Kitty。小丫头回头瞟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翻找她的美味。其实,垃圾车里食物并不多,顶多有一两个有坑儿有眼儿的萝卜头,当然,如果这对于猫来说也算是为食物的话。院里人都鸡贼抠门,饭菜定会吃得一粒不剩,是绝不会有残羹冷炙留给流浪猫狗的,在下尤为如此。所以,她的战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向来不喜欢猫。小时抱回一只流浪猫,还曾给它喂自己偷偷省下的鱼,但这厮得寸进尺,半夜爬到我被子上,吓的我差点原神出窍,更狠的是这厮还在一个如罗马假日般风和日丽的早晨不辞而别。至此我认定,猫,是没有感情的动物。暑假实习的时候,每当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到租住房间时,房东家的白猫就从一天没挪窝的地方伸个懒腰起身,“猫”近我,在我腿上蹭来蹭去的讨要食物。我对此极为反感。至此我又认定,猫又是极为懒散的动物。
在一个常发生故事亦或是事故的漆黑雨夜,我如落汤鸡般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摸索着走到兴农巷29号小院。当时的心情跟全世界都已死绝就只剩下自己一个样。不知道自脸上流下的咸咸的是雨还是神马其他的东西,只知道钻进屋后好一阵情不自禁的寒颤。换上干衣,我在昏黄的台灯下,倚靠在床头蜷坐着发着呆,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东西。此情此景,放一段《二泉映月》做背景音乐最为合适。但门外很不应时应景的传来一个挠门的声音,下床开门,才发现,是上帝把一只流浪猫一脚踹进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世界。小丫头正发着抖,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心一软: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就让她进了门。就这样,故事或者事故就开始了。
小丫头舒展着尾巴在屋里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然后轻盈地蹦上椅子,而后又同样轻盈地蹦上桌子,蜷卧在了桌边的台灯旁,静静地、可怜兮兮地看我,看我发呆。我瞄了她一眼,超级心疼的用食指刮她略湿的小鼻梁。然后她就喜欢上了台灯旁的位置,可每次她都想上前迈一步踏上我支在床上的小桌子,但我怕踩脏书本,所以一旦她有此动作,我就用手指弹她脑蹦儿。所以吃了点苦头的小丫头,常常卧在台灯旁静静看我伏在小桌子上读书写字。但一次她趁我没留意就在我的草稿纸上踩上了几个梅花印,细一看,行啊!还挺有艺术感的,所以小丫头的脑蹦儿就“免弹”了。
小丫头本没有名,你见过流浪猫狗扯着嗓子喊:“哎~,注意啦啊,我是Hello Kitty。咳,咳,安静下,我是旺财”吗?没有吧。也没取什么伊丽莎白、玛丽莲梦露之类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名字,只是Kitty同“猫”的英文发音有点像而已。我只用英语叫她、骂她、喂她好吃的。呃~,我承认她的确不懂英文,但要明白她同样道理地也不懂中文。对她来说中文、英文都是一样的鸟儿语,但对我来说只有英文是鸟儿语,所以用我俩共同的一个鸟儿语交流是一件很能体现人与动物平等共处的事情。
最初其实也没想一直留小丫头在我的房子里过夜,虽然我并非是保守的老古董,甚至会很傻气地想象,小丫头会像小时读过的童话一样变成一个美丽女子,但我想,她毕竟整天在垃圾堆里刨这刨那的,万一哪天突然欢天喜地的挠我一下子,万一我极其幸运的得个“疯猫病”,那就冤大发了。白天好说,还能睁着俩眼,晚上眼一闭,小命就全在小丫头小爪子下了;哪怕果真变成个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 呃,如此这样,还是不变的为好吧。
小丫头如儿时的我一般,极爱挑食,最爱火腿肠太谷饼,馒头一口不吃。这不像小尿尿,什么都吃,干馒头也不例外。一袋四个的太谷饼,小丫头常能独享两个,火腿肠没有特殊情况下,都是她独享。我常想,俩同被世界抛弃的倒霉蛋儿,一人一猫,猫多照顾不了人,人就多照顾猫些,再说同是沦落天涯,何分彼此啊。
当夜晚起风下雨的时候,我常想,比起小丫头我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我还能用兜里为数不多的银子,租个虽然阴冷狭小但却能挡风遮雨的小房子,但小丫头呢,下雨的时候她睡哪呢,会不会被风雨淋的睡不好觉呢?所以雨夜,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用一根火腿肠把她引到一个腾空的、垫着我的破被罩的柜子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关在里面。我想小丫头突然被关进一个漆黑的柜子里,那满脸惊讶和惊讶之后的满脸无辜一定非常让人幸灾乐祸。但睡至半夜,迷迷糊糊就听见瘆人的挠木头声音,满脸惊恐地醒来看关着的黑黢黢的门,再看关小丫头的柜子,冷汗即逝,小丫头想必是野惯了,忍受不了狭小的,黑洞洞的空间,自己在里面不停抓狂。无奈只好大半夜摸黑打开灯。打开柜子门的一瞬间,小丫头就如影子一样的流窜出来,然后看着我向前抻直了两个小前爪,撅起屁股,翘起尾巴,张大小小的嘴,美美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又冲着我翘起两边的胡子拖着长长的调子“喵”了好一会,如同在用猫语谴责我一般。谴责完后,视我如白菜一般优雅地一转身钻进了床底,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我用手电探照床底,见小丫头盘缩在我的大编织袋上,头埋深深地在身体里呼呼大睡,就这样,我床底的大编织袋就成了小丫头钦点的龙榻。一晚上,我半睡半醒的提心吊胆,我想儿时睡觉被爬上床的猫吓得元神出窍的经历起了很大的渲染情绪之作用,即便如此,在下还是在许久没有动静后,没心没肺的昏睡过去。早晨醒来,拿起镜子,还好,没被小丫头挠成花脸,一切相安无事。往后,小丫头每逢我晚上回来不多会儿,就来挠我的房门求宿。往后,同样地,一直相安无事,我没挠成疯猫病,小丫头也没变成过美丽的女子…。
随后有很多时候,在我晚上一个人伴着月光,一脚深一脚浅地蹭到兴农巷29号小院时,总会看见小丫头蜷在巷口等我,见我走近后,就静静卷起尾巴跟着我一起进入那个狭小阴冷但会有灯光的小屋。每每如是。我想这个桥段,八成可以做一个煽情如《忠犬八公》一样的电影素材。
早秋的午后,晒着暖阳散步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我常独自一人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在路边散步。想叫上小丫头一起,但每次她都先满是欢天喜地的跟在屁股后面,但没走多远她就停下来犹豫了,偷偷藏在树后露出个小脑袋望着我,好像我要把她拐卖似的,任我怎么叫都不跟过来。这也许是小猫跟小狗的区别吧,你见过遛狗的,遛鹅的,甚至遛猪的,但你见过遛猫的吗?没有吧。现在想想,如果小尿尿还在的话,早秋、暖阳、落叶、一人一狗肯定是幅很美的景色。
后来,我常一整天在学校看书复习,只有晚上睡觉才回来。渐渐地,见到小丫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在我独自晚归的深夜,也没有任何生物在巷口等我了,半夜三更也不再听到过挠门的求宿声了,最后,除了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常常地,一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不知不觉睡着,半夜突然醒来,以为小丫头还在,就习惯性的用手电去照那个她钦点的、作为龙榻的大编织袋,直到看见上面空无一物,才意识到,小丫头已经很久很久没来找过我了,随后便是一阵阵如坠落入深海海沟里的孤独…。还好,曾有过猫跟自己不辞而别的经历,那份失落并没有太过于伤筋动骨。
再后来,在很久没见过小丫头的一个中午,我看见她突然出现在了小院,但她已不像从前一样轻盈,臃肿的像是怀上了小猫。我用Kitty使劲唤她,谁曾想,她看我的眼光竟如此漠然,就如同一个陌生的野猫看我的眼神一般。
在深入谷底的失落中,我默默告诉自己,小丫头也许早已不曾记得我是谁了吧…。因而,越发觉得猫就像你周围的人一样,飘忽不定。在你的生活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同龙卷风一样闯入你的生活,却留下一片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因此也就越发不喜欢像人一样的猫,或是像猫一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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