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长达九年的暗恋。
2004年9月1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们小学一年级入校的第一天。
风平浪静的五年过去了。
除了我班一对男女班长每天借由工作之名打情骂俏。
剩下一众男生热眼旁观。
2008年×月×日。那是我第数不清多少次反正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五年级。
突然觉得她有点特别。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夏天。
外面的知了在不停叫，操场上的低年级同学在不停闹，教室里的我觉得心很燥。
直到某一个瞬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且长。
这句话，用在我俩身上，准确地说是我对她的暗恋这件事上，很合适。虽然那时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但最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少年也识情滋味。
小学时我们一直都是两人桌。班主任当时出台了一项政策，分桌。一是因为怕热，二是因为经常有班级小考。我记得我五年级的同桌是一个男的，坐我左边。就那个男班长，当然，这不重要。
所以本来是两个人一桌的我们纷纷将桌子向外抻出半米，变成独立的一人桌。
我的右边就是那个冰美人。我们之间只隔了半米的过道。
我喜欢看向窗外，无可避免地会经常看向她。（窗户在教室右边）
所以突然有一天，我看着她伏在桌面上写字，手肘末端柔白的骨突就像是海豚光滑修长的鼻吻。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突然觉得她跟其她的女生好像有一点不一样，觉得她有那么一丝特别。
之后的一次语文课上，她说了一句八字成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学我读书还挺多的，起码有一百本了，还不算少年报之类的杂志，一直自诩清高，认为班里没有人能在文学造诣上超过我。所以当我只知道“塞翁失马”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能说出连我都不知道的后四个字，并把这个故事解释明白，讲出其中隐藏的人生哲理——得失只在一念之间，得为失，失又为得，得失之间，不要计较太多。我当下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于她的博学，连我都从她那里学到了不了解的知识；其次是担忧，担忧我知识霸主文学大家的地位不保，最后是钦佩与欣赏。
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喜欢她了。
后来想一想，那时她其实一点也不显眼。长长的头发，还算高挑，圆圆的娃娃脸，眉眼细长，挺白的。
后来又知道她也爱看书，她在学扬琴，知道她孤傲冷僻。
她很少说话，除了几个要好的女生。和男生就更少有交集。给人的感觉神秘又高冷。这也让我对她特别好奇。好奇心害人呐。
那年的圣诞节，为了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我记得当时很晚了，十二月末的北方，特别冷。我姐陪着我，在街头选橙子。一定要个头大又圆，脐窝很深的才行，因为我希望我送她的脐橙是最甜的，祝愿也是最真诚的，这样才能诸事顺遂，心想事成。再买彩纸，包装塑料纸，彩带之类的带回家，在包装里放上自己剪的窗花，自己亲手包好，第二天送给她。
还有贺卡。写的什么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我很欣赏你、觉得你很优秀、送你贺卡是出于同学间的纯友情之类的水词。
为了掩盖，我还得特意挑选几个平时还不错的女生，每人送一份，当然，只有送她的那份，是最好最用心的。
后来小学毕业了。
现在想想，她应该还挺讨厌我的吧。
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她坐在我后边，我还因为座位的事把她挤哭了。
现在想想真的悔死了。
而且小学我话多，矫情，不知道谦让女生，反正缺点一大堆，在她眼里，肯定特别不堪。
上了初中，我在二班她在四班，虽然不远但是也很少见了。
大概是初一吧，我好像还托同学给她送了一次圣诞礼物，但是记不太清了。
升了初中有一次大家一起回小学看老师，听到她和另一个女生说好像她们班里有人跟她表白怎么样的，我真的是把耳朵竖起来听，特别怕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幸好，她保持了一贯的冷漠作风，拒绝了那个男生。
然后就是中考，偶尔能从一些同学那里知道她的零零碎碎的消息，但大多也没什么价值。
再后来，就是高中了，依旧不同班，我们高中一共二十二个班级，高一结束，我去了文科班在五楼，她留在了理科班在三楼。
高中的学业很繁重，大家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我也短暂地搁置了喜欢她这件事。
直到高三吧。我们学校晚上十点放学，有校车。我们两个人的家在同一个区域，所以校车的路线大致一样，但不是同一辆车，只有放假或者周日，高一高二不上学，所以就有合车的情况。那时真的千方百计，每次都装作恰好站到她的位置，多少能够聊几句，哪怕只是礼貌性的。
后来不再合车，我隔着校门口昏暗灯光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校车的玻璃，望向对面她的校车，寻找她的身影。
也是高三吧，跟她的同学小心打听，跟她的朋友委婉试探，一点一点拼凑出她现在喜欢的东西。
高三照毕业照那天，鼓足勇气，去她们班里找她，照了十二年来唯一的一张两人合影。
一直想着高中毕业就表白，结果也没有找到机会。
暑假有一次好不容易把她约了出来，说好去看电影，是三个人，她的朋友，她，我，我们三个都是小学同学。然后我偷偷告诉那个女生可不可以帮个忙，你们懂得，那个女生在电影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打电话说有事情，我当时心情就像是处在珠穆朗玛峰上一样，觉得征服了世界。
然后就是进场看电影。
没有表白。没有偷偷亲她。甚至没有拉手。
现在想想真的挺可爱，也可气。
自己怎么那么怂。
《后会无期》里好像有句词：“喜欢就是放肆，爱才会克制。”虽然这句话挺水的，但我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也许我当时牵手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也许就在一起了，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也许没在一起，她给了我一巴掌，我就彻底死心了。
也许只是也许。
什么叫白云苍狗。
什么叫世事无常。
时间最狗血的三个字：莫过于一句“本可以”。
放不下，才会怕。我怕我的手伸过去，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怕我说了，连现在小心翼翼秘密藏匿的那份感情都没办法维系了。
那场电影结束，我甚至都不记得演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那是部烂片。或者说，与她相比，再好的电影也不过是一部烂片而已。
后来才知道，那部电影是她第二遍看。
简直衰死了。
我当时在想什么啊？
可能我当时一直在想她在想什么。
我只记得我隔着黑色的3D眼镜，一直偷偷看着她。
电影结束，她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后来我想了想，一个女生愿意陪你看你电影，而且是第二遍，不是喜欢你肯定也不会反感你，除非电影特别好看，她一定很失望吧。
电影看完了我也没什么表示。
所以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然后就是大学。
我来了沈阳。她去了吉林。
我不止一次后悔没能考的再好一点，这样就能去吉林大学，多少能离她近一点。
她生日前几天，我翻遍了她的QQ空间，找到了她上大学以来联系最密切的那个人，推测出应该是她的室友，加上好友发现果然没错，我写好了一封长信，并买了一对日记本，把信放在了日记本里，通过她室友提供的地址，寄了过去。当然，一切都是秘密的。
几天后。
大一。
冬天。
晚上。
学校里铺满了纯白的冰冷的雪。
我在学校图书馆后的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在雪地里踩出了一条小路，终于，按下了那个通往她号码的拨通键。
很顺利地接通了。
她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在信里明确地表明了心意，在电话里也明确地说了我喜欢她。
然而，但是，无论如何，总之，我被拒绝了。
她说她27岁之前不打算谈恋爱。
也许是借口，也许不是。
其实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复杂。
到今年，认识她十四年，暗恋了她九年。
不是没想过放下。
最初，她就像是我心里的一粒种子，静静地生长。之后用了九年的时间，慢慢生根发芽，成长开花，直到直到枝繁叶茂，根深蒂固，你再也无法忽视。
说到底，是我自己在这九年中，将这份暗恋的情愫深埋，藏匿，悉心守护。
除去一株小苗尚且简单，除去一棵生长了九年的大树又谈何容易？这份九年的暗恋，就像是树木年轮的印记，一圈又一圈，长进了我的心里。否定了它，就好像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人生能有几个九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这份暗恋，跨越的，是我的大半个青春啊。
忘记她，放下这段感情，就好像要将我心里的那棵树连根拔去。拔走了，鲜血淋漓。不拔，再无容下她人之地。
其实那天在电话里，她说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我喜欢的，可能只是我心里的那个泡影。
可是你不知道吧。
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的生日是11月20日。
你不知道原来我所有重要的密码都是你。
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吴亦凡。
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歌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你不知道我好多次拿着信走到你家门口最后却又默默离去。
你不知道我小学去你家还书不是为了看书。
你不知道我大学去你家借伞不是为了避雨。
你不知道小学的文艺汇演，穿着水粉色长裙，端正地坐在舞台中央，一袭长发的你，惊艳的是我的整个少年时光。
你不知道，我后来喜欢读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你不知道，我为了你一遍又一遍背诵着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你不知道，你是我很多困难关头的动力。
你不知道，是你，让我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断努力。
你不知道我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靠近你。
现在，你已经在苏州了吧。
而我在沈阳的大学里。
从当初的半米距离，
到此刻相隔的1712公里。
那时的你，是最好的你。
而现在的我，才是最好的我。
我们之间隔了一整个青春。
怎么奔跑也跨不过的青春。
接受这件事，很难。
比如我的身高就是没到一米八。
比如我可能通不过困难的法语专业四级。
比如黑夜永远无法与太阳相遇。
比如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公平的。
比如你不喜欢我。
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但我现在慢慢开始学会接受。
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的。
想把这篇文章送给你。也送给自己。
算是对自己青春暗恋的女孩的一个交代吧。喜欢你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点也不后悔。
谢谢你。
对不起。
谢谢你带给我的所有美好。
对不起因为我的某些行为可能对你造成了一些困扰。
希望你能记得，有那么一个男孩，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他很喜欢你，并且因为你的存在让不那么完美的自己不断努力。
最后，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在你眼里比我更优秀更成熟的男生。希望他能比我更勇敢，了解你，包容你，温暖你，更爱你。
想送你一首诗。
《你爱的是春天》裴多菲
你爱的是春天
我爱的是秋季
秋季正和我相似
春天却像是你
你的红红的脸是春天的玫瑰
我的疲倦的眼光是秋天太阳的光辉
假如我向前一步
再跨一步向前
那时我就站到了冬日的寒冷的门边
可是
我假如退后一步
你又跳一步向前
那
我们就一同住在美丽的热烈的夏天
最最后，衷心地，希望你幸福。
祝好
张彪
2018.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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