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十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1

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她，在那个我只是短暂停留的城市。因为与她的相遇，也改变了我后面的路和人生轨迹。

在明确军校档案有问题等待后续安排的日子，我倒是没有太多的焦急，不知道是因为知道焦急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是因为确信他们不会对我置之不理。

我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住在部队，却不受任何约束，那段日子的游离状态在旁人看来似乎潇洒无比，可是置身其中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滋味:无处安放的青春岁月啊。

迪吧不去了，进了网吧。从开始不断的点开网页浏览，到后来知道可以找人聊天，慢慢开始领略网络的神奇。

第一次进入聊天室的时候，不记得谁告诉的。十五年过去了，还清晰记得那个聊天室的名字:武汉热线。最简单的聊天室页面，左边大部分区域是公屏，右边侧栏聊天室成员名字，下面部分是信息发送栏。男人名字蓝色，女人名字红色，在那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是真实选择自己性别属性的。所以习惯性的从第一个女人名字到最后一个名字打招呼，惯例性的问候语:你好，可以聊聊吗？信息很快就被湮没在公屏信息中了，那时连私聊选项按钮都不会知道怎么用，也不知道有私聊这个设置。结果可想而知，大部分人忽视菜鸟式的毫无意义的招呼，偶尔遇到个回话的也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这样毫无目的乱聊方式显然是战略错误，必须要及时调整。我开始选择名字特殊一点的继续搭讪。对于那些系统自动生成的游客9527之类的直接忽略。

水蓝色眼泪，当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开始联想继搭讪的词语，绞尽脑汁后，终于找到一番词语开始了搭讪，从我开始发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的人生的轨迹已经在逐步的开始调整，虽然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未来将身在何方，但是肯定不是认识她以后的路，这点我是明确的。

“眼泪有颜色吗”我终于问出了一句略显水平的话。

“眼泪是咸的，海水也是咸的。眼泪多了，就成了海，海水是蓝色的，所以眼泪也是蓝色的”水蓝色眼泪回复了一段至今令我铭记的话。当时正在看痞子蔡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忽然感觉与书中对话好相似，猜想对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文艺女孩吧。

“你有伤心事吗？为何名字如此忧郁”我试探着问。

“没有”水蓝色眼泪回答的很肯定。让我一下把继续下去的话语全部戛然而止。

“你在哪里”我只能又恢复到了通俗式的问句，想继续把话题延续下去。

“武汉啊”她没有停止对话，继续回应了我。

“当然知道武汉啊，这是武汉热线，肯定聊天的都是在武汉的”我回应到。

“那可未必”她似乎对和我继续话题兴趣不大。

“武汉哪里”我继续追问。

“汉口”她答的很简单，多一个字都没有。

“汉口哪里”我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解放公园，你问那么详细干嘛”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我也在这里，我就在你附近，你告诉我位置，五分钟后我出现在你面前”我噼里啪啦的打下一句话，对于打字生疏的我应该花费了不少时间。

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年啊，才聊了不到十句话，就要见面，谁知道对面是男是女，年纪几何，容貌咋样，但是就是那股子愣头青的劲，才开始了后面的故事。

“永清小路吉利汽车维修店”她竟然回复了一个地址。

我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走出网吧，朝那个地点走去。我估计我是以近乎跑的速度到达她单位门口的。

我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立着一个身材丰满的长辫子姑娘，满脸笑容，见到我后羞涩一笑，转身回去了，到了单位门口又扭头笑了一下。我站在原地，傻笑。她那几乎与膝盖平齐的麻花辫子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很多年后，我每次听麻花辫子的歌曲就会想起，那次初见。似乎那个场景定格后，永远保持了那份新鲜。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

缠那缠住我心田。

叫我日夜的想念，

那段天真的童年。

（十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2

后面的一天我又如期出现在聊天室里，等待水蓝色眼泪。

“你还真是军人啊”她有些意外。

因为那时候我起的是土到掉渣且极具职业特点的网名:军营帅哥。

她后来告诉我，之所以出来见我，只是想确认下我的身份，因为她对军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那天我第一次约她，问她几点下班，我陪她一起走，她有事推辞了。第二天我继续邀请，她竟然同意了。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约女孩子，没有感觉任何的别扭，羞涩和尴尬。一切都那样的水到渠成。

我记得那天，我带她从部队大院西门进入，从南门出。途中还碰到了警卫连的邓排长，那个让我心态从优转劣的排长。对面路过，和他打招呼，他笑了下，笑容里包含很多情绪，但是当时的我根本无心揣摩。

当时我带她去了解放公园门口的圆明园饺子馆，我很爱吃饺子的一个地方。并叫上了陈凯和黄尚，两个人很配合的发挥了最佳损友的功能，在她不爱吃或者不好意思吃的时候，训斥她说在北方女人都不让上桌的，把北方人风俗中的陋习和大男子主义作风表露无疑。她当场被吓到眼泪汪汪。我快速结束了饭局，带着她去了旁边的解放公园，并拉勇敢的拉了她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约会，也是第一次牵女人的手，从那次牵手似乎就注定了，从青葱到白首。那天是2003年10月18日。那一年我22，她19。（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她在旁边陪着孩子写作业。我问她，你还有20岁的照片吗？她说没有，要那干嘛。我说看看你这么多年变化大吗？她说了一句：有病！）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陪她走路回家，从单位到家约五公里的路，我们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那是甜蜜的初恋啊，让那个心无所安的流浪军人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忘掉了眼前所有的忧愁。

然而，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部队的分配命令下来了。那天，军务科科长告诉我，分陪的地方定好了-鸡公山。因为分配到武汉片区需要两个常委以上签字，我档案又有些问题，所以安排在离武汉最近且最大的仓库，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当时的我根本无心关注分到了哪里，只是觉得分配来的太不是时候，在我刚享受爱情甜蜜的时候被无情打散，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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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我告诉她离别就要来的时候，她也充满了不舍。那天，我们两个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手牵着手，不说话，似乎这样走下去就可以走到天荒地老。从黄昏走到深夜，从凌晨走到了黎明，那一夜我们几乎走遍了汉口的大街小巷。

离别的日子来了，我的军旅生涯总是与众不同。去军校是司令司机带过去，没有任何入学凭证，分配的时候，同样一个人提着背包，坐火车离开，没有人告诉我找谁，只告诉了我那个部队的名字。我连许三多都不如，起码他去草原五班，是坐着军绿色大巴被指导员送过去的。

她那天非要到汉口站送我，用手机一遍遍的给我放赵薇的那首歌曲《离别的车站》

当紧紧握着我的手，再三说着珍重珍重。

当你深深看着我的眼，再三说着别送别送。

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

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

从此我迷上了那个车站，多少次在那痴痴的看。

那是第一次经历人生的七苦之一：爱别离。那种内心的痛真实的让人崩溃。背着军绿色的行囊，提着部队配发的手提包。我站在检票口前面久久不愿离去。多希望那次别离不会到来，多希望可以继续陪她身边。但是军人最大的不自由就是身不由己啊。从那刻起，我对于离开部队的念头萌生了种子，还没未开始已心生退意。

火车到站后，已经是晚上。出了站我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通过询问才知道车站离部队还有很远的距离，只能坐火车站附近拉客的面包车才能过去。正好旁边一个下车的妇女说她家就在我要去的部队旁边，可以带我去，要求是路费我出。我只好跟着她上了面包车。我在部队最后一段生涯，竟然是跟着地方百姓找到了自己的部队。

那个司机开车把我送到一个有亮光的楼前就离开了，我下车后提着包背着背包站在门口。门口值班员是个外地调来的16岁的新兵，还没有搞不清现状，加上一个搞不清状况的我，沟通无果后，我就站在那里等。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大部队都纷纷回来了。几个老兵一问情况，知道我是来报道的，在问明我情况后，有两个两个老兵是军校的学长，早我几届毕业。还有两个老乡，是在警卫连的时候两个领导的弟弟。其中汤排长的弟弟长相与哥哥实在是太过相似，当我说出是他哥的兵的时候，他很热心的开着卡着带我到了机关办公楼，问明参谋后，把我暂时安放在了勤务连，正好勤务连的连长和汤排长是军校战友，也颇为关照。安排我住下后，听从领导的统一安排。就这样我从灯红酒绿的大武汉来到了寂静无声的鸡公山。

（十二）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4

忽然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进入到山里面，那种对比的落差本就很大，加上刚尝到爱情甜蜜的人忽然被天各一方，心里的各种情绪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让当时的我，完全没有了进入新环境的新鲜感。夜晚，我和一个连队老兵睡在一起，闲聊几句，他们似乎对于我从武汉来，充满了向往，一是因为司令部在那边，我可以天天看到首长。二就是对于武汉的灯红酒绿，对于久居山里的兵充满了一种天然的吸引。

他问我的种种武汉的场景，我描述的特别认真，我在回想自己曾经那段岁月，他则是在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曾经有人说过，最苦的日子不是井底之蛙，而是终于爬到了井口，看了一眼外面广阔的天地，又掉到井底的人。那时的我应该就是那只曾经在井口趴了一会的青蛙。各种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呆在那里。对于一切我失去了表现自己的欲望和做事认真积极的态度，搞笑的是那种无欲无求的状态，让我在部队的最后一年过的特别平静，为人处事也得到了极大的认可。和我前两个环境先好后差的反差相比，最后的那一年过的波澜不惊，但也是却是记起最少的时候。

在我们多年后，能够让我们记起的人和事，都是那些不同寻常的人和日子。而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子却很少被我们记起。所以要在自己可以折腾的时候，可以绚丽多彩的时候，多去做一些自己想做，敢做，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在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记起，那将是多么悲哀的痛苦，多么痛的悔恨莫及。人往往不是因为做了什么而后悔，而是因为没有做什么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