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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马上元旦了,市里开展全民艺术普及活动,要不你写几个字代表咱们单位参加一下?”
快下班时,办公室主任找老王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老王也没怎么推辞,毕竟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况且,老王别的爱好全扔了,就书法还一直在写着。心情舒畅时写一写,心旷神怡。心情低落时写一写,权当发泄。
晚上老婆正好不值夜班,接回儿子后,老王拿出纸笔,正想着写点什么好。耳边是妻子和儿子细细碎碎聊天的声音,儿子已经两年多没去医院了,老王心情说不出的舒畅,提笔一蹴而就,写下的是辛弃疾的清平乐: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对这幅字,老王很是满意。如果说还有哪里不足,那就是看到“大儿”二字时,老王心里仍然还是会有些刺痛:“如果小星星还在,不知道一家人有多幸福。”
是的,老王曾经还有过一个女儿,两夫妻怜爱地叫她小星星。
二十出头的老王虽然看上去风流倜傥、桀骜不驯,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叛逆的孩子。
大学毕业后,他听从父母的安排,进了父亲所在的国企工作。随后又和现在的妻子相遇相爱并结婚。
婚后两年,妻子怀孕了。老王更是把妻子当成手心里的宝。待到女儿出生后,老王更是逢人便说:“现在我有两个公主啦!”
老王最后一次画的油画便是两个天使。其中一个稍显丰腴,她充满慈爱地抱着另一个。被抱着的那个小天使,微微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漾着满满地幸福。
只是这个幸福却没能持续太久。小星星一岁多时,开始不明原因地哭泣,无论什么办法都难以安抚。老王夫妻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检查的结果却让他们惊惧不已。小星星还这么小,怎么会得脑癌?这怎么可能?
之后的生活,便是在医院与医院之间的奔波。长期的忙碌,一次一次的检查用药,并没有带给他们好的消息。小星星眼睛里不再有满满地幸福,而老王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年过年的时候,老王一家三口离开医院回到了家。吃过团年饭,小星星寻求着妈妈的怀抱。她把小小的头埋进妈妈的怀里,发出难耐的呜咽声。
窗外不知哪一家放起了烟花,“啾……砰!”一大片绚烂的色彩在夜空中绽开,染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彩色。小星星抬起了头,在烟花的映衬下,眼睛亮得像是在发光。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小星星的脸颊皱了起来,久违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挥舞着细细的小胳膊,“咯咯”地笑着,甚至想伸手去接住那些散落的花瓣。
老王买了一大堆烟花,每天晚上都放给小星星看。终于有一天,老王放完了最后一次烟花。这样也好,小星星再也不用忍受痛苦,她应该和那些烟花一起飞到天堂了。
只是老王却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老王了。他像那些终日劳作而被生活打磨之后的人似的,肩膀下垮,眼睛深陷。偶尔和人交流时,那总是滞后的回应和紧绷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冷漠而疏离。
老王心想,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爱小星星,也没人知道他怀着多深的愧疚。他把小星星带到这个世界,却让她历尽苦难。也许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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