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时初读萨勃拉曼尼亚2011年写的《大预测》,没什么感觉。7年后因收拾书架偶然重新翻出此书,随手翻了几页就停不下来了。当年这位作者在中国许多高端经济论坛上都做过主题演讲。奇怪的是,这本书在中国居然一直没火起来。
作者是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资深研究员,知名经济学家,曾担任国际货币资金组织研究部副主管,参与世贸组织乌拉圭回合谈判。
他在书中创造了一个研究框架,研究经济主导地位在国家间的更替,他认为决定因素主要有三个:
第一,资源。通过美元和购买力评价加权平均后的国内生产总值来衡量。
第二,贸易。通过一个国家进出口产品的数量在世界贸易中占的份额来衡量。
第三,外部融资实力。从流通的角度衡量源自净债权国地位的权利,也就是在给定的一段时期内,通过一个国家的累积经常项目收支来衡量。在外贸领域,也常被表述为顺差或逆差。
因此,综上所述,得出公式如下(为了直接易懂,就不用字母替代变量了):
经济主导指数=a1*一个国家占世界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以美元和购买力平价计算的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数)+ a2*一个国家占世界贸易的份额 + a3*一个国家占世界资本净流量的份额
其中a1、a2、a3为权重,a1=0.6,a2=0.35,a3=0.05,翻了一下书的附录,这个权重基本是通过过去两百年已有数据拟合得来的。
通过拟合代入可以检验,这三个变量同样可以解释储备货币地位变化的70%原因。如果从公式推导,人民币大约在2020年就可取代美元成为国际主导储备货币,但前提是对金融部门和汇率政策进行改革:取消对外国人在金融和贸易部门的限制,让投资者对流动性和政局稳定性有信心。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如果真的成为经济主导国家,与此前的英美两国有三个不同点。
第一,早熟。中国取得主导地位时还只是中等收入国家,还未跻身富国行列。
第二,中国是通过有计划的汇率和贸易政策获得国际收支经常项目顺差,并且保持着资本自给自足的重商主义特色。而英美主导时,对资本是高度开放的。
第三,中国是既重商又高度开放的经济体,将矛盾的两重性融于一体,美国的开放程度要低得多。
作者在书中用5.5%年均增长率套入公式,假想美国增长率达到3%,仍然可以得到结论,到2030年中国相对美国会取得巨大的主导优势。所以得出中国必然超越美国的结论。
读完书里的预测,又去查了一下这些年实际发生数据。
中国2013年至2021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6.6%,比书中预测最低值的5.5%高些。2021年中国经济总量占世界总量的18.5%(按年均汇率计算),连续多年缩小与美国在GDP上的差距。但2022年增速降到了3%,与美国的差距扩大,这也许是未来几年中反复争夺且有悬念的一件事。
2020年中国贸易总额超过美国成为第一,2021年贸易总额继续大幅增长,达6.9万亿美元。
2023年上半年,中国在外交、贸易伙伴合作和人民币国际化方面放出很多大新闻,重新精读一遍这本书,让我似乎领悟到众多表象背后的一些必然性。
最后,我们再看看这本12年前写的书里其他更细致的一些预测,可对照一下这些年实际发生的那些事:
中国未来将会向上获得一个更高的收入水平,同时向下达到一个更低的贸易水平,未来的贸易将会出现结构性失衡,而且是偏向中国的利益,贸易互惠因此更加难以实现。
人民币要实现国际化,就必须满足外国人的需求,必须从中国流向世界,而且还必须是净输出,或通过经常性账户,或通过资本账户。
虽然美国的经济主导地位会出现相对下降,但世界在不久的将来仍将会由美国主导,而中国会是一个与美国非常接近的竞争对手,到2030年,中国的开放率会下降到53%左右。
一个国家的人均GDP达到最发达国家的约58%时,增长放缓就会出现,中国增长放缓到来的时刻将会是2023年,前提是中国一直保持9%的增长速度。
中国与其他贸易伙伴必然会因为中国的政策发生许许多多的小摩擦和小冲突,但是中国也不可能完全退回到保护主义中去,因为这将会给其自身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一结构性失衡将会是中美之间紧张局势的长期来源。
如果美国的制造业持续萎缩并最终成为空壳,那么美国将会加剧对服务业以及知识产权的依赖,并寻求开发海外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如果中国未来的市场开放依旧缓慢,那么久而久之,美国就有可能愈发频繁的以两国不可相提并论的开放政策水平为由,大打不公平牌。
中国经济的其他特点,老龄化、极高的制造业比例以及低估汇率政策,都预示着一个更快的经济放缓速度。上述这些因素将会导致中国的人均GDP增速下滑3.5个百分点,而非历史告诉我们的两个百分点,而且可能性为100%。
中国作为一个超级大国的独特性将有可能导致不同的紧张局势,中国收入水平和历史发展曲线的本质,决定了中国在政策壁垒方面与其主要的伙伴相比显得没那么开放,尤其是在非传统领域,但由于中国独特的发展策略,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贸易国,并且未来还会继续扩大与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的差距,这就决定了中国受外部世界的影响会比其他国家小。
如果美国因为中国迟迟不肯开放经济新部门而沮丧不已,同时又缺乏促使中国开放的“胡萝卜”,面对疲软的经济环境和逆转的学术思潮,再加上各方观点都认为中国没有为一个开放的市场做出应有的贡献,在这些共同因素的促进下,美国将有可能关闭自己的市场来威胁和促使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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