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四月份,到处弥漫着夏的气息,郊外的野山坡也是如此。
山坡上绿意盛浓,野蒲公英争相开着小黄花,山坡下沟壑纵横,阡陌环绕;微风拂面而来,除了祥和,还有静谧;除了空旷,还有悲伤。
这山坡离市区大概二十几公里远,顺着公路曲折行驶四十分钟便可到达,远远地便能看到坡顶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排用彩钢板搭建成的简易房子。
这房子四周空荡,无遮无拦,略有五六间屋子的样子,每间屋子门口摆放一个铁皮大炉子,炉子里则嵌着一只洋瓷盆子,黑乎乎地的,凑近了的时候,一股浓烈呛鼻的烟熏气味便袭来了。
而这铁皮炉子正对映着的屋子,门堂大敞,屋里正中间停放着一具冰棺,这冰棺周围红绿缤纷,斑斓一片,花花绿绿的纸灯飘荡着,哀乐齐鸣。
嚎啕声忽高忽低,忽停忽起,分别从这五六个屋子传出来,交杂盘缠在一起了,让人一时分辨不清楚悲伤何起何从。
山坡则一如往昔的浓绿和静谧,这些哀嚎穿过草丛,钻过松柏树的枝桠,飘向远方了。
这是坐落在山坡上的一处名间殡仪馆,属于私人建制。一般在城市里不火葬的尸体,都将在这里停放并举行葬礼。
从一定意义上讲,活人为了心安往往选择土葬,这就需要有一个场地来操办一些传统的葬礼仪式,而在城市里,这个凸中涔绿的山坡上来来往往哀嚎不断。
一个年轻的妇人捶胸顿足欲死不能,她张大嘴,只闻其哭音,我想她的泪水早已被悲伤榨干了吧。其实,大悲大伤从来是没有眼泪的,是在心里流血的。
她扶着墙站下,浑身抖哆成一团,后来索性蹲在墙角抱着双膝蹿成一个圆球儿了,旁边的亲属来搀扶她,谁知她早已晕死过去了。
原来,她的女儿前一天还活蹦乱跳,而今就躺在那间缤纷彩艳的屋子里了。
那姑娘十八九岁,身上披着沉蓝湛紫的锦缎绫罗,在妇人的哭天喊地中沉沉地睡去了。
殡仪馆的管事的说:“现在的孩子啊,听不得一句重话,顺毛毛捋惯了,稍微有一点马高凳短就要寻短见,这种情况我见了很多。”
那管事的还说:“娘俩就高考和早恋的事情争执了几句,谁知,这娃娃就吃了头孢药喝了一顿大酒,一命呜呼了,唉,实在不该呀。”
听完这些话,我的悲伤不打一处地涌了上来,到底是什么让这葱郁生机的山坡充斥着无尽的荒凉呢?
彼时,夜幕初上,华灯在远处泛出点点光亮,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夜市上的摊贩们像往常一样打诨嬉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成群结队地像夜市上拥去了,一切从未改变,一切如期而至,这一切从来没有因为某个人的消失而有所停顿。
而高考还是那个高考,同学们云集在一起欢呼雀跃地估分和打闹,考的好的嘴角上扬,发挥一般的撸起袖子继续加油,如果有人听说谁谁自杀了,也不过停下嘴插一句:哇,太不可思议了。
说完继续着个人的生活,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缺失而停止,哪怕停顿一小会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世间情感唯有血缘具有相对稳定性,而我们总是一路走,一路丢。
世界是大家的,高考是大家的,车水马龙行云流水的杂七杂八是大家的,只有我们的生命是属于自己的,它是多么无可替代,它是多么价值连城。
你的言行,你的冷暖,你的悲喜,甚至你的生命,在与你毫无关联的人眼里就像沉在地下的一粒沙子那样寻常。
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令人感觉幸福无比的事情了,没有什么比享受生命带来的愉悦让人更加陶醉的事情了;只是,生在幸福中的人们常常忽略幸福本身这种存在。
余华在《活着》中写到,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
所以,你看,不得不走才是离开最恰到好处的解释。
年轻的姑娘们啊,生活从来不是伸手可得的面包和牛奶,生活也从来不是毫无费力得来的名牌包包,生活是背着沉甸甸的包袱爬了一坡又一坡,汗水和泪水奋力融合;正因为如此,活着变得绚丽多彩,活着变得难能可贵。
活着,从来就是一种希望啊,只有活着才能找到我们最根本的归宿,无论这归宿是什么,我们可以不随大流,但一定活的精彩绝伦,活出自我,让那些冷眼低眉和流言蜚语都随风而逝吧。
就像亦舒在《胭脂》里写到:一个人终究可以信赖的,不过是他自己,能够为他扬眉吐气的也是他自己,我要什么归宿?我已找到我自己,我就是我的归宿。
如此,我愿你就是你的归宿,平淡的、跌宕的、苦楚的、精彩的,无关哪种,都是好的;无关哪种,也都是你的。
那就让我们很用力很用力地活着,沟壑与泥泞终有尽时,沿边风景一样与众不同。
你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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