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教会大堂里,听牧师讲道。我来教会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提升自己的智慧。
我太缺乏智慧,几天前,我居然认为是韩雪偷改了萧晨文件,我打算送韩雪到牢里去。我不仅看不清事实真相,我还暗藏毒剑,我一不留神就会挥舞毒剑。
我不能确定上帝存在,我也不能确定上帝不存在,我暂且就当祂存在,试试看用祂的方法看看能否提升我的智慧,死马权当活马医。
这一天,牧师讲的是基督徒的爱情观婚姻观。基督徒的爱情观婚姻观是一夫一妻,不游戏人生,不接受婚姻关系外的男女关系。
我到了这时候仿佛才忽然想起来我和石健居然还没有结婚。
石健有过两次求婚。
第一次发生在2005年秋天,那时候我们认识半年,刚刚在一起生活。
我连续几次对石健疑神疑鬼,只要他没有及时接听我的电话,我便觉得其中必然有诈,我猜疑他和萧晨一样,对我不忠。
误会一次一次被解除,误会一次一次再发生。
最后,我也不得不相信了石健对我的诊断:我受第一次婚姻破裂打击太大,精神上出了问题。
自己发现自己患有神经病难免沮丧,石健安慰我道:“没关系,这个病我能帮你治。我不是花心的人,我不怕你猜疑。你早晚会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继而豪迈地道:“这世界上,有人比我帅,有人比我富,你为什么不猜疑这个?你为什么不猜疑那个?你为什么单单猜疑我?这是我的荣幸!”
我高度赞赏这二傻子认识问题的水平。
我们俩一个是神经病,一个是二傻子,在这个人们为了钱合合离离、爱情已无处藏身的乱世,只有神经病能爱上二傻子,只有二傻子愿意为神经病治病,倾其所有,不问结局。
猜疑又接连发生了两次,石健便说:“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后你就有安全感了,你就不会这么频繁地猜疑我了。”
我摇摇头,心里很苦。
我离不开石健,但是,我不敢和他结婚,我不相信他能爱我一辈子;我高看我拥有的金钱;我不愿意萧晨知道我再婚后伤心;我也害怕因为我再婚,萧晨疏远女儿,让女儿失去富爸爸的庇护。
我拒绝了石健的求婚。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假如他离开我,我就死定了。
石健思考了一下,平静地说:“我们缺少了一段共同走过的路。”
石健慢慢地发现了我对萧晨的感情,也知道了萧晨就金钱和成就而论是一个几乎任何其他男人都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石健还看明白一点:我真正放不下萧晨的重要原因是我骨子里有着从一而终的传统。他知道他要赢取的是一场他几乎不可能获胜的战争,但是,假如他放弃,接下来必然发生的就是我的奔溃甚至死亡,而我的奔溃必定会引起他的崩溃。他无声地做出了选择,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宁可在未来自己粉身碎骨也要用他的双手托住我的人生。
我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以怎样的情怀对待我,对待他未来的命运,他在坐等命运之神给予他结局,他知道他逃不过他的命,于是,他坚定地付出一切,从容等待命运来临。
石健对我说:“放弃我,将会是你一生最大的错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放弃他”,我觉得我只不过在心中偷偷暗恋一下萧晨,我只不过每年借萧晨要看女儿去看他一眼,不存在我放弃石健的可能,萧晨和韩雪已经结婚,难道我和萧晨还能往回走不成?这种可能性还会存在吗?
我渴望石健做我一辈子的情人。
我知道这太委屈石健,这扭曲了他的爱情观。但是,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结婚。
按说,像我这种打定主意不再婚的人应该找一个和我一样只要爱情不要婚姻的人,而石健从一开始就明确表达了自己“除了婚姻关系,不接受其他男女关系”的爱情观,我为什么偏偏要找他?
这是因为他对爱情的信念是我内心真实的向往。我原本和他一样,渴望干净,渴望纯粹,渴望全心全意,渴望忘却自我,渴望灵肉合一,渴望终身不渝,只是我已经掉入了社会的大染缸,这个大染缸里充斥着自私、贪婪、骄傲,我已经无力自拔。
茫茫人海中,我只选择他,冥冥之中,我隐约知道他是来救我的。
他很认命,他知道我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责任。
“我只有救了你,我才能救了我自己。”他这样对我说。
石健的第二次求婚发生在2006年我父亲与他的一次密谈后。
我父亲与石健的这次密谈,瞒着我,内容不详。
我问及石健,石健拒绝回答,他看样子是打算把狗肚子里的三两香油藏到底。
在父亲与石健谈话后的一天早晨,石健醒来,怔怔地看着我,道:“昨夜,我梦见我拉着你的手,我俩一起在你父亲面前跪下……”
他道:“我们结婚吧。”
我知道石健意识到我瘫痪在床的父亲在人世间的日子不长了,他想让老人放心。
此时的我是一个心灵不洁的女人,我对石健第二次求婚拒绝的话语,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写出来,回首往事,我自己都很惊讶,我居然是一个心理扭曲到病态程度的女人,高度自尊的石健居然连这样一个女人的这种回答也包容了。
我当时令我自己回想起来都作呕的回答是这样的:“我是一个有钱的女人,有钱的女人很少愿意结婚,假如我们两人最终有一天会结婚的话,你等我来提结婚,你不要再提结婚,你提了反而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石健对此什么也没有再说,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提结婚。
令我惊讶的是:他随后对我爱的行为没有任何变化,他继续满腔柔情地爱我,照顾我父母,和我一起养育女儿;他继续运营管理书店,帮助我进行各类投资,代我进行商业谈判,把每一分经过他手的钱都交给我。
这个男人的境界、胸怀和责任感只有在十多年后我成长到接近他的高度时才能读懂。
时至今日,我落笔成文,回忆往事,想起爱我的父亲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和石健成婚,我却没有满足他,与石健说起这段往事,他才对我说:“你太不懂事了。” 他不是替自己感慨,而是替我父亲难受。当年的我中金钱之毒太深了。
岁月到了2009年,苍天收走了萧晨的生命,苍天奇迹般地给予了石健最好的结局,在这个结局里,最受益的人并不是石健,而是我。
此时的我已经了解了石健,建立了对他的信任。萧晨的去世让我不再有不忍萧晨伤心的自作多情,我也不再怕女儿被富爸爸遗弃。
我想到了结婚。
我的一位女友劝我不要结婚,她说:“你和石健之所以爱得这么热烈这么深,是因为你们没有结婚,假如你们结婚了,他彻底得到了你,你们之间就会和很多夫妻一样,变得平平淡淡、索然无味。”
我向石健转述女友的话,石健说:“没有这样的事,爱就是爱了,爱了就会一直爱下去。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认为我们已经结婚了。”
我问:“如果我们结婚,你会更爱我吗?”
石健道:“不会。我已经将我能够给予你的,都给予你了,我不知道还可以怎样做算是更爱你。”
我道:“既然你不会更爱我了,那我们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如果我们结婚,你的心态会改变,你会更爱我,你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婚姻和爱情的美好,你会更幸福。”
他宽容地拍拍我肩膀,就像对待一个总也长不大、要紧紧护住自己钱袋子、还要索取更多爱的任性孩子,他说:“你没有想好没关系,你没有必要强迫自己结婚。反正在我心目中,我们早已结婚了。”
听牧师讲着基督徒的爱情观,又查考了《圣经》,我决定结婚了。
这天早晨,我对石健说:“老公,我们结婚吧。”
石健笑笑,就好像在讨论我们家最平常的家庭事务,他道:“好的。”
停了一会儿,他感慨地说:“我原本以为我对你的爱,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懂,没想到,你还是懂了。”
他伸出十个手指头,说:“十年,近十年,你才走完了这段心路,成为了精神健康的女人。”
2014年8月2日,在和石健共同生活九年多后,在我五十岁生日之际,我毫无缺憾地嫁给了石健,嫁给了我心目中完美的爱情,嫁给了我此生的真命天子。
在教堂里,在牧师及朋友们的见证下,我们说出了婚姻誓词。
石健对我说:“莲莲,我愿娶你为妻,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你,照顾你,尊重你,接纳你,永远对你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他是做到的。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视我为妻,他做到了上面的誓言。
我对他说:“石健,我愿嫁给你,让你成为我的丈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你,照顾你,尊重你,接纳你,永远对你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几年后,发生了一个事故,这事故居然让我差点违背了我的誓言,但是,苍天护佑了我们。
苍天祝福了我们,祂赐予我们的爱情其美好远远地超越了我的想象,也非我可以用笔墨描述形容。
用什么样的词语可以描绘这种爱情的天长地久和摄魂蚀骨?用什么样的文字可以抒写这种爱情带来的亲密无间和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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