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自无言

余秋雨先生曾经写到，他与河流是有缘的，大河的漫长与冷寂，是他内心所向往的，如同故乡一般亲切。他说，正是这种忧伤，使晚风凄凄，烟水迷蒙，白露横江，这样的意象，这样的因果，就不容易与外国汉学家沟通了。

的确，华夏儿女的灵魂深处，似乎永远流淌着一条奔涌不息的长河，粼粼碧波下，滔天白浪下，蕴含的是无比深沉凝重的情感与思想，那是从祖先开始就沉淀的，从遥远的诗经时代就被铭刻的记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杨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戊申。”水之文化的多姿绚烂，在祖先选择依水而居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水，是一个恒久不变的话题。奇丽的《山海经》中，流传着浩浩远古洪荒的传说，“大禹治水”，“精卫填海”是祖先们对水朦胧的感知与敬畏。浪漫的《诗经》时代里，无论是“关雎”“蒹葭”还是“河广”“扬之水”都在那一片水泱泱的背景下，谱写着动人的故事。甚至在后世的庄子，楚辞，唐诗，宋词中，都有无数的千古绝唱，与那悠悠流水遥相呼应。

水在不同的地方，朝着不同的方向，以同样的方式前进着，永远不急不徐，温雅如玉，它奔流了太久，从远古而来，曾与李白一同暂别长安，曾埋葬过屈原的疾苦与报国之志，曾聆听过孔子对于时间流逝的感叹。它的内心沉淀了太多悲难与孤苦，也浸染了太多的离愁别恨，它似一位苍苍的老人，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儿女，创造了太多传奇。“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南唐李后主的感喟切切的响起。“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李白的声音是否也夹杂着几分伶仃的无奈？

而水的本身，是不是也曾有过曲折坎坷的故事，与满腔深厚的情怀？杯中的水，被禁锢在窄小的天地，又可否会安于平庸，它也在江河中奔涌滔滔过吧，那汹涌澎湃的激情，就如同我们一往直前的青春，无视一切的阻碍，纵然有高山临于前，也义无反顾。可步入中年，老年，却被生活的风沙打磨，失了锐利，失了锋芒，失了梦想，安静的在天一角，对于纷扰，麻木而无知觉的接受。

如若是我，便甘愿去做那无拘无束的水，在自由天地间驰骋，若是有一天我褪去了张扬不羁的性子，安于平静，那我的心中，是否会沉淀下动人心弦的故事，等待着向人诉说？

可是水啊！那奔流不息的水，那流动了千年的水啊，你见证过多少草木枯荣，日升月落，朝代更替，你又沉淀了多少故事与传说，却从未有人听过，水，自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