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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鲜花的女人(二)

怀抱鲜花的女人(二)

作者: 文散人 | 来源:发表于2018-05-14 20:21 被阅读12次

    年三十的晚上我回了上海,我是想这么喜欢的一座城市,总该一起过个年的,没想到外滩上还很多人,也就冲淡了点滞留外地的落寞。在人群里挤挤挨挨走了一段,突然就没了兴致,陆家嘴那边总是金光闪闪,像个怪物一样一年到头盘踞着,没有人味。

    那天我就找了个云南菜馆吃饭,南京东路附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人很多。我从来是愿意家乡的东西被外人喜欢的,风景也好,美食也好,让越多人喜欢我越开心。看到这家餐馆座无虚席地火爆,心里感到一丝骄傲。等桌的时候就翻菜单,熟悉的食材,熟悉的菜式,我翻一页就咽一下口水,心里欢呼雀跃。好不容易空了一桌出来,还没坐下我就先点了一份建水包浆豆腐。

    直到菜上桌之前,那个晚上的体验都是很好的,我听着隔壁桌的人谈论要点什么什么,欣赏着不远处一桌的王珞丹一样的女人,满怀期待地等着我的包浆豆腐、剁椒牛肉、酥炸排骨、宣威小炒肉……直到菜上桌,我兴奋地夹起一块豆腐,味同嚼蜡,夹起一块排骨,味同嚼蜡,夹起一块猪肉,味同嚼蜡。我和上海的第一个年三十就这样味同嚼蜡过去了。

    我站在桥上目送怀抱鲜花的女人远去以后,想来还在那里呆立了蛮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应芳在我面前摇头晃脑地晃动着。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她也停下动作,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我,这样相互看着有了片刻,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我下意识地倾过身子去,差点就要给她一个拥抱。当然,我没有,在大桥上的这个黄昏,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拥抱。我不知道应芳有没有发现我这个心理变化,她拉起我,说去买点菜吧。

    我想起三十晚上在上海吃的蜡烛,迫不及待地想吃到家乡的豆腐,我就拖住应芳,撒娇似的,说我要吃烧烤,要吃豆腐,不回家吃饭。她就带我到桥头一家烧烤摊坐下了。

    我想说说应芳,应芳和我高中同学,应该说,她是我最好的哥们之一。高中的时候她还没这么爷们,打扮打扮,走在校园里还是个清秀的女同学,我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就这样了。不过那时候我也没怎么关注她,我们会认识,完全是因为朱丹的美丽。我进高中的第一天,一中的校园还残留几朵褪红的凤凰花,冷清的广场边上,长着一棵很老很老的香樟树,就是从这里,朱丹像一缕不经意的风,走进了我意乱情迷的少年时光。三年追逐的时光,我百般示好千般苦闷万般无奈,朱丹的闺蜜――应芳悉数都见证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丧魂落魄的日子里,应芳带着朱丹的消息站到我旁边,成为了我并肩作战的好哥们。从那时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朱丹不知道哪里去了,应芳倒在这里陪我吃着烧烤。我们没有喝酒,豆腐不知道吃了几多,计数用的玉米粒快装满了老板娘面前的碗。

    应芳给我安排了一个旅馆的房间,因为年后生意冷清下去,没多少人住店的,我就住了这个最好的房间,主要是景观好,窗外看出去,错落的民房低矮下去,几株茂盛的竹子长在其间,尽头就是平缓的一段红河。

    洗澡以后,我坐在窗台抽烟,想着几天后那个婚礼,想着女朋友,想着朱丹……应芳的审美是有待提高的,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她竟然不配个阳台,或者设计成落地窗,我坐在这里,屁股只有点点能搭到台上,很难受。没坐多久我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心想明天要给应芳提提建议。

    对面山头上,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了,黑夜如黑色的轻纱降下,覆盖着那座山,那一段缓缓的红河。我伸手出去,想看看能不能触摸到夜色,空气还是温热,像粘稠的粥一样感觉不到流动,没有一丝风,窗外一片肃穆,几丛竹子像是画在那儿,一动不动。

    寂静如此,我的夜啊。

    我没头没脑地这样说了一句,就收回手来想要躺去,这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蓦然出现在阳台上,在我转过头前的一瞬间,她走上阳台,就像是一点萤火,飞到夜幕里,我的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沿坡建筑,从河谷顺着山坡一级一级往上,所有的房子就贴着坡排列,错落有致。应芳的旅馆因为地势较高,放眼望出去,收在眼底的就是大片的阳台。那个人,白色的影子,萤火虫,她待的那个阳台就在我右前方百十来米处,高差大概在四五十米的地方,并不远,然而因为夜晚的原因,我看不清楚她。她走出来,靠到围栏边就不动了,朝着那一段平缓的红河,好像在哪儿出神。

    我看到她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天那个怀抱鲜花的女人,那纯白的衣裙,那轻盈的体态,大概是不会错的。我心里微微起了波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一次见到她。我想要证实这就是她,想要找到那把花,那个斗笠,然而,阳台上,除了她,还有一块透着微光的窗户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再次把手伸出窗外,朝她使劲地挥摆,我的用意是希望她看到我,但我没有出声,我使劲地摆手,希望她回过头来看到,能给我一个白天那样的笑容。然而,无论我摆得多起劲,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红河,不为所动。

    也许夜色更深了些,她往后退了几步,我想她是要进屋了,夜里凉下来,她不能一直就站在那里,我盯着她,等着转过脸来。片刻后,她举起了左手,右手也抬起来,然后整个人也跳跃起来。

    她在跳舞。

    我的意识回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那儿呆呆地看了不知道多久,眼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多么意外啊,多么惊喜。

    想起我大学的时候,在艺术学院的演播厅看过一次表演,有三个女生跳了一曲舞,名字我没记住,舞也难以去形容。她们跳着跳着,我就感觉其中的一个女生跳到了我的面前,妖娆,翩纤,像是一个贵妃独为帝王惊鸿,像是一个歌女独为书生起舞。我那时候就多么的希望能有一个人,为我一个人跳舞。没想到我在红河边,此刻,就有幸看到了这样一个人跳舞。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了她的舞蹈,又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她的屋中,我定了神再去看的时候,她的阳台融汇在夜幕里,空空荡荡,只有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户。

    我穿上衣服去前台,应芳正眯缝着眼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大包薯片,看到我下来,象征性地朝我递过来。我把整包薯片抓过来,她懵了一下,哎哎哎地立起身来。

    来我房间。

    我拿了薯片就走,也没理她。等跑回房间往后看,应芳正懒洋洋地,一级一级地爬楼顶上来,她走一步,拖鞋啪、嗒响两声,隔了好久又响两声,我急不可待,催促她的时候都快跪下去了。

    我把那个窗户指给应芳看,问她:那里住的是谁?

    应芳对于我提这个问题好像一点都不好奇,而是白了一下眼,不说话。

    你认识对不对?告诉我嘛。

    每次遇到这样的时候,对于应芳,我只要摆出不依不饶的架势,哪怕还没开始纠缠,她也很快就会把什么都告诉我的,多年来,百试不爽。

    你看到阿水在那儿跳舞了是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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