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历十万五千三百一十六年三月十三,龙萱龙海大婚之日。
烈日高照,晴天似海。枫都举城同庆,大街小巷,人们争相欢呼。龙野下令大赦,宴请天下,枫都所有酒馆妓院免费招待客人,王来买单。
一排千人的仪仗队在枫都主道穿行,龙海骑着一头白虎,行走在队伍的前面,享受子民的朝拜。
龙萱坐在二十位兵士抬着的凤鸾车上,她头戴凤冠,轻妆淡抹,一袭红装,端正而坐。
她双手合十,目光在街道两侧辗转,像丢了东西。
她在找什么———
花满楼五层的外廊,我注视着千人仪仗队。当他们远去,我捏碎手中酒杯,碾成粉末。
“这算什么!”我嘲笑道,转身一拳捶在栏杆上。
“我的弟啊,别心急,盛大的一场表演马上开场了。”
婚礼仪式在海奢楼举行,五十一城王侯贵族部落都聚集在了海奢楼,一个万人瞩目的时刻。
私底下,他们得到消息,今日婚宴必有一场大戏。
那是西远放出的消息,关于昊天之翼。而在轩辕大陆,恐怕没什么事比昊天之翼更重要。
后续到来的人以满王为首,满王并非凶神恶煞的模样,面容倒像是一个白面书生。
满王之下是凡人阁阁主千寻,而他的儿子千凡于一年前渡劫成了上神,传言他早已到了神巫之位,足可见其巫术之强。
凡世看重规矩,主次有序,以地位来排列位置。再他之后是青城玉玲珑的踏马,雾都柳白......西远嬉笑着给我介绍后来之人。
龙海站在大殿中央的圆台,高举酒杯,得意道:“诸位百忙之中赶来道喜,实在不易,我敬诸王及贵族们一杯。”
满王举起杯子,龙野青王附庸,众人跟进,但一人却未举杯,柳白,雾都城城主之子。
“不知是否我枫都酿的千代酒不合柳少主口味。”龙海陪众人饮完,斟满一杯,走到柳白身前,笑道:“我再敬柳少主一杯。”
柳白翻身跳过酒桌,直视龙海道:“自古美女配英雄,但我柳白怎么也看不出你龙海有半点英雄气概。”
“何出此言?”龙海微微怒道。
“成人大典,本人有幸见过龙萱一面,十分爱慕。你是枫都少主,我是雾都少主,论名头我雾都不及你枫都大。但今日不牵扯城池,我以个人名义向你挑战,谁赢谁来做这个新郎官,如何?”柳白眉角上扬,十分轻佻。
“胡闹。”青王旁边一位白发及肩的强壮男子站起身来,呵斥道:“小白,退下。”
满王摆摆手示意白发男子坐下,随后大笑道:“柳王,年轻一辈争强好胜是好事,也借此机会给这宴会助助兴,你们说,何乐而不为。”满王此言一出,在座立刻鸦雀无声。
龙海脸色有些难看,原本大婚之日,却迫于满王旨意接受挑战。既然敢直言挑衅他,柳白至少有五成把握,但柳王眉头紧皱,似乎极不情愿他的儿子与龙海比试。
“既然柳少主执意讨教,术法无情,那就小心了。”龙海祭出巫师杖,七颗水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柳白的武器是剑,剑身刻着七条被束缚的盘龙,他轻轻甩剑,发出一声龙吟。几个回合下来,柳白虽未能近身,但龙海额头已渗出冷汗,显然柳白占上风,但柳王皱紧的眉头并不放松。柳白趁龙海念咒的停顿瞬间,一个空灵,潇洒地近了龙海的身,甩手一道剑气,割破了他的手臂。龙海停下术法,因为柳白的剑已架在他脖子上。
“就这点本事?”柳白故作鄙夷道:“我原以为作为雨巫的枫都少主多厉害,居然连一个小小武士都打不过。”
“你...”龙海瞪着他,但失败让他说不出话来。
“住手,小白,休再无理取闹。”白发男子再次站起来,他紧皱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大声呵斥:“把剑放下。”
“你为何不显露身份,光之翼,还要藏吗?看看你的手臂,伤口已将你身份暴露。”柳白对着众人认真道:“各位找了十六年的光羽就在你们面前,大家仔细看他的伤口。”
龙海被剑气割伤的手臂没有流血,流的是光。
对我来说,把一个人的伤口处理成和我一模一样,只需引导光元素在伤口处汇聚即可,而光元素只属于一人,除了我没人能驱散它们。
海奢楼里的人瞬间砸了锅,五十城向枫都要光羽下落要了十六年,甚至引起战争,但最终一无所获。而今龙野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光羽明目张胆举办婚宴,谎称是自己儿子,这是瞒天过海之计。
“把光羽抓起来......”
“龙野,你这骗子,欺人太甚......”
“必须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众王愤怒地拍着桌案怨恨道,而他们底下的贵族部落则吵闹更凶。龙海被众人围在中间,唯恐被他跑掉。
“龙野,这是怎么一回事?”满王质问道:“当年你......可告知本王光羽不知下落,为何如今成了你的儿子?”
我站在龙野身旁,他没解释,只淡淡道:“事已至此,一切听王发落。”
满王对青王道:“枫都的镜牢肯定关不住他,不如将龙海押在你的水晶宫中,你看可好。”
在身份不知时,光羽确实是个宝贝,但身份既已确认,就成了块烫手山芋,于是青王连忙推辞道:“水晶宫难当此重任。”
“那么雾都的云海狱呢?”满王又询问道。
“难担重任。”柳王也一口回绝。
“既然各位王都不愿看押光羽,那就关我王城天牢里,各城池派分别遣人到我王城共同看守。”
王城在上,其他城虽有窃取之心,但此刻万不敢作乱,纷纷赞同。
“陨。”满王对旁边的陨点点头,于是黑色雾气在龙海身边聚集。
“谁敢动我......我是枫都少主......我不是...啊......”
“枫都不太平喽。”西远盘腿坐着,不顾喧闹的人群,嘴里啃着烧鸡,望着被黑色雾气捆住的龙海道:“哈哈......哈......好好喜宴变闹剧,不过弟啊,你的龙萱姑娘保住了,值得庆祝,来吃点,这味道棒极了!”西远撕下一只鸡腿塞我手上。
柳白对龙海的挑衅源自西远,那晚,宫塔下,一黑衣人对柳白说:“你们雾都想知道光羽在哪吗?明日喜宴上,要是你能在龙海身体上开一口子,就有答案。”
“本少主凭何相信你。”
“凭老子现在能送你龙吟剑最后一只盘龙魂,助你脱胎换骨。”西远肯定龙野宁可委屈龙海,也不会交出我来。
“大乱刚刚开始。”
“大乱能带来什么。”
“大统一。”
“龙野曾言,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必然统一。”
“他这句说的倒像是人话。自打老子从地狱跑来凡世找你,在五十一城寻觅期间不断改变身份。老子的确好吃好喝又好色,但凡世这群家伙太瞧不起老子,想凭酒色惑我心智,不断下套让我钻,痴心妄想。”西远提起一壶酒,大口地往肚子里灌,他打个嗝继续道:“你被龙野设计了十六年,可是你一无所知。但他龙野为统一这凡世,却甘心出卖族人,做他人爪牙。”
“谁?”
“死神。”西远怒道:“终归要和这家伙做个了断。”
“了断,可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既有命,就该自然生长,那些自诩主宰的人,才是这凡世八千万人的祸害。人该自由活,命本由己不由天。”
“......该去见你最后牵挂之人了。”
“西远,我可以带走她,对吧。”
“哈哈......我的弟啊,你可以带她走,然后一起跟我回地狱。但她,不配你。”
“你胡说什么——”
“快找她去吧......”
冷月悬在宫塔顶上,宫塔逐层消瘦,像一把出鞘利剑。
剑峰处,我听到女孩低声哭诉道:“我的身体是块寒冰。”我是光,我可以给你温暖。
我的内心炽热,一口气窜到顶层。我惊叹自己的进步,双翼的力量不可估量。但当我碰到门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我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她还在吧?在做什么?我不再隐藏气息,光本就无声无息。
我使出空灵,想给龙萱一个惊喜。这次的婚宴已被名正言顺解除,而我也有实力可以带她走。
推开门,一股古怪的力量涌动。像是经历一场打斗,房间凌乱,器具东倒西歪,果盘里水果撒了一地。我匆忙向里跑去,金丝楠木的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衣裳。龙萱赤条条躺在床上,睡在一个男人的身旁。
是柳白!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柳白起来穿衣,而龙萱仍熟睡着。
究竟是怎么了?龙萱呢?她一定是苦衷的,她爱我。
一定是柳白,一定是柳白威胁了她,她才迫不得已。
我要带走龙萱!去天涯海角!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离开这座污秽的城,永不再来!
她爱我,坚定不移!我相信,这不可能改变!
对,我要杀了柳白!光咬住柳白的龙吟,我集中全部灵力在剑柄,一剑刺穿他的头颅!该死的东西!
“崖楼,是你吗?”
“......”
“你来了,对吗?”
“......”
“你都看到了,不怪柳白,是我勾引的他.....”
“为...什么......”
“六岁那年,龙宇放出龙野的天狗,将我咬伤,天狗齿中至阴之炁侵入我的五脏六腑,虽得大巫师相救,但的身体成了至阴之体,但我必须同狐妖一样吸食男人的阳气,才能苟活......”
“对不起......我错怪了你......”我现了身,将她抱在怀里。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崖楼......我知道的,你的力量已经苏醒,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冒生命危险回来找我......我知足了。”她摸过我的脸,竭力地哭喊:“我这般做贱地活着......为了什么,我害怕,我害怕......你...”
“跟我离开这,我带你走,我们过一场安静自由的生活。”
“不,不要啊......你走吧,崖楼,你走,走啊!”
窗外,黑夜——你看吧,晨起这里一派繁荣,而日落黑暗会蚀掉所有......
我离开宫塔,我的头发乱的像个疯子。
“弟啊......你可是找到了她?怎么这幅样子,发生什么了?”
“我要带她走!”
“可,何处是你的家?”
“去她梦想的地方......神界。”
“他娘的,你憋半天,老子还以为你会说出个好去处。崖楼,这神界辽阔,但它却容不下你。”
“我要到神界,远离纷争,我们一起过安静自由的生活......”
“弟......”西远严肃地盯着我,然后,扑哧一声,大笑道:“哥助你实现这理想,自由的世界是怎样的,哥也——想象不到。”
“西远......哥。”
“天下之大,何处肯留你这自由人?不如跟我回地狱吧!”西远大笑道,他笑里带着点邪,而我却喜上这笑。
枫叶泛着黄昏,入夜,冷风起。这里,一只光,一只影,一座一望无际的城。
我的心脏结了冰霜,任凭光在体内狂欢,却无力消融。
可我,有心脏吗?光是谁?影是谁?我又是谁?
自由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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