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操结束,几个班的女生被留下,估计因为违纪要整顿,我信步回办公室。新校区操场离办公室有点远,快到办公室时,两男生向我问好,然后一男生如释重负的对另一个男生说:“后天,后天就解放了!”我愕然……
后天是国庆节,按道理要放假,我想该男生指的是经过一个月的煎熬,后天可以回到温暖的家,是一种何等的惬意,称之为“解放”也不为过。
但其实这个月军训一周后正好碰上中秋放假,真正进入状态读书也就两周多时间。想来这个男同学的进高一前两周过的也蛮累的,只希望他尽快适应高中学习,不然后续离所谓解放的日子——高考还很遥远。
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涯,进高中后我也很不适应,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第一次回家途中我发喜欢,想带几本书回去表示认真学习,结果途中因为晕车天昏地暗,下车后懵懵懂懂,居然忘了拿自己的教材回家。那年月没有电话,也不记得是那一部车,那两本书掉了就一去不返。应该是高一数学和英语教材,没有书怎么办,于是老父亲带我到处去借,数学书好像没找到,英语书找到一本破破烂烂的,从此我的数学和英语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我也和这位男生一样,只盼着早点解放……
可是解放并没有如期而来,因为没有教材,我英语懵懵懂懂,数学几近于听天书,这样过了半期,考试成绩可想而知。从此我在学渣的路上一路狂奔,不可自拔……直到高考结束,我以365分的成绩被潇湘职业技术学院光荣录取。沾沾自喜后才知道,只要是参加高考的同学都收到这种野鸡大学通知书。
成绩这么差,不读也罢。当时的选择是南下打工,或者在家勤劳致富,或者是小学代课,有听说贵州需要高中毕业生去支教,工作十年解决编制问题。当时只要有人同去就一定去了,可惜很多同学担心那里穷山恶水,怕连老婆都谈不上,我一个人也确实不敢尝试,于是其他选择就摆在面前。但所有的选择在火热的七八月之间的“双抢”后发生了变化,我拒绝一切安排,铁定心要去复课。
从7月15到8月8号,我家的双抢持续了23天,那是怎样的一个23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割禾打禾,挑谷挑於,扯秧栽秧……除了没有牵牛耙田之外所有农活都干了个遍,心中在期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解放?最困的时候是在烈日下躺在田埂上酣然入睡;最累的时候是挑谷上二层楼脚差点打跪;最快乐的时候是爸爸回家送谷后带来一些干粮或者是桃子李子梨子;最奢侈的来了卖冰棒的父亲给每人一根绿豆冰棒;最期待的是今晚回去有带脚的肉菜吃……
随着劳动强度的提升,内心里一个念头满满萌生,这样的日子一年两年也还可以当做锻炼和磨练,如果一辈子下去那何时是一个尽头?思来想去,打工也没门路,学艺也不甘心,修地球实力不够,还是去试试再拼拼读书,于是为了寻求新的解放之路,我试探着向父母提出复读的要求。
父亲很诧异,因为高三后段时间我基本上躺平没有摸书,甚至萌发了不参加高考的想法,现在居然要复读,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那时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开始了与父亲的谈判。大意是在家劳作最后还是要父母费心修屋讨媳妇,也要一大笔钱,这钱我先预支,以后修屋讨媳妇就不用父母操心了。我现在都很惊异我当时的脑回路。
就这样我踏上了复读之路,自认为的第二条解放之路。晃晃悠悠挑了一担八十斤的米,坐车去县城找学校复读。路上碰到一已考入师范上班的初中同学,听我说这样的成绩去复读还不如跟他去广东打工,苦笑无言,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必须考一个大学,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复读的一年是在新宁县教师进修学校度过的,彼时的教师进修学校,就只有两栋楼,我们文一班在一楼,文二班在食堂旁边,复读的时光最大的优点就是教室从不熄灯,只要你愿意,可以读书到任何时候。鉴于前面的虚度时光,我打算好好的拼一拼。每天晚自习我都坚持最后离开,如果坚持不了,就冲到龙头下用冷水冲头,实在坚持不住就去寝室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时间又是到龙头下冷水冲头,就这样反反复复,我的成绩直线上升,转眼间第二次高考又来了,我平心静气,心无牵挂,我知道这次我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
高考成绩如期而至,我考得不算好,只有517分,但我的提分幅度在文科复读两个班至少占据前三,但离录取线还差一点。为了解放自我,我下定决心再复读一年,目标是冲重本。于是我无所谓的填了邵阳师专的志愿,谁知我复读课一周之后,师专分数降了,我正好踩线进入,这下我很纠结,去读还是再打拼一年,我举棋不定。父亲语重心长对我说,现在考上了师专解决了工作,明年复读你一定有把握考上很好的学校吗?说实话我没有把握,就这样为了跳出农门,我背着行李来到李子园开始师专的三年。
和我成绩只相差两分的两个同学很清醒,他们没有填报师专志愿,毅然决然选择了复读,现在看来他们的目光比我长远,经过第二年复读,一个考上湖南师大然后入伍官至团级干部光荣转业,另一个女生则考了第二年新宁县文科状元,被吉林大学录取,然后考研南宁工作,现在也是领导干部,唯有我在教育战线工作二十四年仍然是屌丝一个,所谓时也命也!
跳出农门以为应该迎来解放,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事实上我我重复高中学习的三点一线,继续面临中考,高考,学考的压力,原来所谓的解放不过是走入另一个循环。
今天听到两个学生的谈话,我忍不住将自己的感想与同学们分享。但很遗憾,我的人生没有解放,唯有坚持的观点并没有迎来同学们的共鸣,有好些学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殊不知,这是我这近奔五之人内心的真正体验,也许,人不经历就不会改变,虽然我说的是真话。
古人云:“生无所息”,人生其实并没有真正解放时刻,也许到我的年龄,这些高一学生才会有我的感触,可惜到那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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