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洗脸时发现我右脸有三条血痕。
不深,都只刮破层皮,但实在热辣辣的难受。我记不清是怎么弄的了,可能是晚上洗脸时不小心刮的。所以现在我靠在沙发上摩擦着新剪的指甲。右手的指甲留了两个多月,四指弯曲时经常扎得掌心疼,键盘上的“U”键掉了,长指甲的食指按不好,每次都要换成左手来敲,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打字的习惯已经变了。只是大拇指的指甲一直没留起来,虽然我是左撇子,但是右手大拇指还是承担了太多的苦力劳作,磨损或者在指尖裂一道细纹,修修剪剪一直没有留长。
但是现在好了,右手所有的指甲都剪成最短的样子。我把手伸给小侄女看,“妞妞,是刚刚的长指甲好看,还是现在的指甲好看。”
我逗着孩子说话,但也存几分真心,六七岁的孩子会觉得什么好看呢?我六七岁时,大概会因为太自卑而害羞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吧。至于当时的审美,好像和现在不太一样。
我望着眉眼间和我有些相似的侄女,心里竟然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什么样子都好看。”侄女讨巧地选了个中间。
我也见过一些讨厌的大人问孩子,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一样。有些孩子沉默着不说话,有些选了一个,接下来又是这个怎么好,那个怎么不好的连环问。当然还有一类就像我眼前这个小宝贝儿一样,都好看,都好。
我分明是随口一问,却在等待答案的时候认了真。“谢谢妞妞,可是姑姑想知道妞妞最喜欢那种呀,这样以后姑姑给妞妞剪指甲时就能修成妞妞最喜欢的样子了。”
孩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我一会儿,又低下头涂涂画画,“我喜欢长指甲。”知道自己和一个孩子的审美相同,我心下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人啊,果然是自寻烦恼的生物,问来一个答案,还想问为什么是这个答案,为什么不是别的。
但孩子最是可爱,也许不明白我现在想问为什么的心,但还是边用画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边说着自己的小心思。
“上次妞妞做错事,惹了,惹了姑姑生气摔东西,从我身边抓遥控器的时候,长指甲划到我了。所以妞妞不喜欢有长指甲的姑姑。”孩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说,“还有就是妞妞没有留过长指甲,想知道是不是指甲长了,妞妞就会变一个人。”,孩子放下画笔,两只小手蜷起来放在眼前,像可爱的猫爪,肉肉的软软的。
“妞妞想象力好丰富哦。”我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
孩子满眼期待的看着我,问我指甲长了之后妞妞还是妞妞吗?孩子天真无邪,把我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鼻子和嘴巴小巧,像嫂子,眉眼不太深但整体看起来很柔和,像哥哥,长大一定很温柔。我望着妞妞出神,有时候我经常照着镜子想,我怎么和我哥长得这样像,亲兄妹也毕竟男女有别,我们这样像,说明这样貌可男可女,心底连带着对兄嫂的厌烦竟然开始憎恨起自己的面孔,失落又无可奈何,恨得紧了只想抓破自己的脸。
我盯着眼前这幅因为血缘而格外相像的眉眼,从孩子亮晶晶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我。
只是过去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过去”这两个字刚从我心思里冒头,就被另一股更强烈的力量按下去,我也不愿细想,垂下眼眸,揉着妞妞的小肉手,心里长叹一声,对不起了哥哥嫂子,没照顾好你们的妞妞。
后来有警察敲门,也没说什么,进门亮出证件就要我们把手伸出来。我抱着妞妞,把她的小手捧在掌心。女警官把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男的在旁边看一眼写一会儿,妞妞的小手也被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了几次,留意到对于孩子显然是过长的指甲,女警官温柔地提醒我该给孩子剪指甲了,小孩子容易伤到自己。说完男警官不说话也不抬头,把纸笔放进上衣口袋里,女警官笑着看他整理好,准备出去。
妞妞也已经六岁半了,抱久了也有些累,我把她放在地上,和警官说谢谢。只是谢字还没说完,脖子就被勒住,紧接着双手也被紧紧握住,我用力挣扎,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二十年的经验告诉我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既然我被扣住了,希望他们能放过我的孩子,“妞妞,快跑,妞妞快跑。”
“小林,快哄住孩子。”
“王姐王姐,快让医生注射镇静剂。”
“妈,你别这样,你究竟是怎么了。”妞妞被一个女人拉住,哭得满脸泪水,我的心像被扎了一整块碎玻璃那样疼,他们在伤害我伤害我的孩子,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子。
“妞妞别哭,妈妈,妈妈这就来救你。”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和紧张,我一阵恍惚,但是眼睛里只有孩子,竟然真的挣脱了困住我的四只手,只是这时,上臂一阵刺痛,一支注射针管插在上面,里面已经没了药水。
我的妞妞,我的妞妞,我还没有去救我的孩子。
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我忽然想到。不对,她分明是哥哥嫂子的孩子,虽然我很讨厌那两个人,讨厌到杀了他们,但妞妞是我的侄女,我会一直保护她,一直照顾他。
可我刚刚怎么那么真切地觉得她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耳边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妞妞哭到嘶哑的声音,“妈妈,你怎么总说你是我姑姑,你快点醒来呀。”
我,我是谁,哥哥?嫂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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