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上学的第二年暑假,那年的夏天除了珠海的“天鸽”台风让我记忆深刻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从学校坐车回家的经过。
那天在重庆上火车后,窗外大雨倾盆,列车广播说发车时间将延误,等了两个小时后,车厢里的人群开始骚动,我开始变得不安,当车驶出站台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和邻座的人搭讪攀谈,分享着各自带的食物,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快快到家吧。
然而,雨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到了酉阳,乘务长带着一行乘务员开始拿着喇叭挨个儿车厢走动传达前站调度室转来的消息,原来,因为大雨,重庆至铜仁段的轨道遇见山体滑坡,塌方了。列车无法过境到湖南,听见这个消息,车厢里立即炸开了锅,旁边的人杂七杂八地开始讨论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行程,那些经商探亲戚的人更是着急,打着电话在车厢中不停来回走动,我一下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好。坐在我附近的一位民工大叔,更是愁容满面,甚至要哭出来了,周围的人见状开始安慰他,才知道,他在工地做工,老板拖欠工资,家里母亲生病了,就急着赶回家,身上只带了200多块钱现金,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因为没有成家,也没有妻儿。他不识字,手机也是传统的按键机,只知道自己堂姐的电话,这是一个流浪在外的异乡人,得知他是湖南衡阳老乡后,我决心要帮他,帮他打通堂姐的电话后,我告诉她,我在郴州下车,这一路上如果有事情突发,会照应好她堂弟。不一会儿,乘务长又走到了这节车厢,她说列车将会在秀山停,如果愿意下车换乘的旅客,可以自己下车,不愿便返程载回重庆站或成都。我心想,这路程已到一大半,过了铜仁就是怀化,已是湖南境内,现在要是倒回去,还真是极不情愿,颇有半途而废的意味,我一横心想在秀山下车。
车到秀山,已经是晚上10点多,一下车的情景,让我更加茫然。秀山站不像我想的那样热闹,相反因为地处交界,眼前山重叠峦,人烟稀少。雨变小了,车站和候车厅里挤满了焦虑的人群,有人忙着退票,有人干脆就向旁边的人打听附近的车站和旅馆。我打开同程看票,本想着干脆从怀化转其他列车去郴州,发现300多张去怀化的票,几分钟内一抢而空,顿时失落不已。民工大叔把挑着的包袱放好后,也站在旁边攥着手,念叨如何是好。我同他商量,先带他去找个宾馆,将他安顿好,次日再让家里堂姐来接,他不同意,不想我为他破费。这样僵持了一阵,在人群里,我瞥见了几个同校的湖南学生,她们也是郴州人,我想着找她们去商量一下,她们和我一样,也在着急怎么回去。
几个人在一起合计了一番,想着如果在秀山城里住下,也不太实际,票只会更难抢,也说不定第二天会不会下大雨,我们找了当地的一个摩的师傅问路,才知道这个火车站离汽车站还远得很,再看看票,也没有去怀化的汽车票了…每个人都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后来人群中跳出来一个男孩,他说包车去怀化,于是牵头在车站外找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师傅并不好商量,他坐地起价,嫌弃我们人太少,怕跑一趟没有赚头。场面又陷入困境,我们刚才那种“得救”的欣喜劲儿没了。几个人便在车站外徘徊,那个男孩又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说让我们去找回湖南的同路人,一起拼车。我们像抓住一根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分头在站里询问回湖南的同乡,那位民工大叔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怀化,因为他还是担心自己走丢,我又打通了他堂姐的电话,他堂姐怕耽误我们的行程,给我们添麻烦,便让我们给他找一个招待所,安顿下了。过了一阵,我们一行凑够了8个人,找到了另外一个面包车师傅,谈妥价格,便踏上了去怀化的路程。
一路上,大家因为旅途奔波,已经疲倦不堪,挨着睡着了。那个夜晚,我至今回想起来,心惊胆战。车开在湘西陡峭的小山路上,路上雨雾弥漫,旁边即是悬崖。我害怕得不敢合眼,司机安慰我说这条路他驾轻就熟,让我不必担心那么多。可我并没有听进去,先前看过车祸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在客车上睡觉(特别是在高速公路的大巴车上睡觉),出行也尽量坐短途的客车和火车。就这样,我睁着眼睛,看着前面黑茫茫的路,在车灯的照射下,反而更有一股阴森气息。颠簸一晚,天微亮时,我们到了怀化,只是怀化也没有直接去郴州的列车,我们只得先从怀化去株洲,再转去郴州。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四处发洪水的情形下,我们选择不多。在车站公共卫生间洗漱完后,一行人,去了车站附近一个贵州老板娘开的羊肉粉店吃早餐,早餐吃完,我们带着行李到了候车站的厅外,那里有许多打地铺的人,我那一夜没合的眼睛,实在困得睁不开了,那会儿,我忍着好奇心,不再想这些人的来路和去向,靠着旁边的柱子睡着了。睡到近九点半,我们进站,坐上火车又进入梦乡,到了株洲,下车匆忙吃了一顿浏阳蒸菜饭,又踏上了回郴州的路。
急着赶回去的原因,是因为已经和人约好去珠海打暑假工,另外是怕在路途上耽误太多时间,怕家人担心。这些事情我都还记得,只是,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年和我一起坐车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又会记得吗?我们短暂相遇扶持,这样的经历,或许往后都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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