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吟山(未经许可转载必究)
读张爱玲的小说,在为她的景物细节描写及人物的心理刻画折服之外,也深感她的刻薄。
描写外貌,不管男人女人好人坏人,她笔下总无一种通俗的完美;描写爱情,总要无情地将浪漫和美好剔尽,只剩下男人的虚,女人的假;描写场景,常人眼中的喜庆和欢乐的场面,她,也总要加入阴暗晦气的词语,让人如鲠在喉,没有淋漓的通畅。
所以,要说她的作品,好是好,读来心情却每每不爽。尽管如此, 还是常常喜欢被这不爽虐着,如同吃芥末,辣得皱眉,辣出眼泪,却欲罢不能。
然而,她在刻画人的性格,以及男女感情的细腻感和真实感上,确实是天才般的存在。作为一个旧上海的年轻女子,能用这样大胆的笔触写出男男女女的恩恩怨怨,还时不时对人性来个一针见血,真是没有第二个了。
真如她自己所言,写小说时太绅士和太淑女是不行的,这话看来是对的。很多别人说不出的话,你说得出也敢于说,别人写不出的话,你写得出也敢于写,那在一定的程度上,你就比别人更具有了成为作家的可能性了。
这是我今天悟到的一个道理,但做起来显然不易。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有着许多阴暗和龌蹉,我们明知却不道出,或者有意的找借口屏蔽不承认,或者深藏在灵魂的某个深处,没有胆量去触碰。我们不敢写,怕从而毁了形象,塌了人设,没了朋友。
其实,再优秀的作家,也是凡人一个,难道他们内心就没有见不得人的闪念?他们不过是比我们更大胆、更有勇气一点,更善于通过刻画的人物来体现。
我们落笔行文,总是有所顾忌。每写一个字,仿佛有千百双眼睛看着,一不小心被人看透了底细去。于是这也不敢写,那也不能写,只好写些冠冕堂皇的文字,说些人人皆懂的教条,讲些永远正确的真理。于是就仿佛成了孩子面前永不犯错的家长,成了讲台上诲人不倦的良师,成了老同学聚会场合里刻意表现“我过得很好”的那个人。
敢写所想,敢写所见,这两者都不易。那些我们崇尚的美好生活,剥开其外衣,何尝没有斑斑驳驳的瑕疵和丑陋呢?许多貌似可歌可颂的表象底下,何尝不是见不得天日的黑暗和卑鄙呢!明明看见这些瑕疵、丑陋、黑暗、卑鄙,我们是不是就敢写呢?
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真能做到“敢写所想,敢写所见”,那么我们何愁没东西可写!那些越是压在心底不敢拿出来的,越是能激起读者的共鸣,因为你写出了他们的心声。
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家,当是大胆刻薄地描写生活的真实,宽容悲悯地热爱真实的生活。是不是这样呢?
张爱玲是刻薄了点儿,但若细品她毫不留情的文字,我们会从心底里由衷地表示赞同:嗯,其实,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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