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转眼又到了年三十，沪生一早骑了车赶往公司上班。农历二十四，公司里其实已经放假，沪生与七八个工友留下来值班，春节值班在他已经形成习惯。母亲说，孩呀，你怎么春节也不休息呢？一年忙到头，也该陪家人吃个团年饭呢！

可是沪生却舍不得休息，春节值班工资比平时高了不少，他们值班值守一个昼夜，然后休息两天，想想过年就是那么几天，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朋友丁凯也劝沪生说，你可是钻到钱眼去了，一年到头没挣到钱，谁还指着过年那几天，在家过个自在年不香吗？

沪生说，我能跟你比吗？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要像你一年能有十几万工资，也不用春节去加班了！丁凯听了只是摇头。沪生知道，家里的开销大着呢，哪儿都得花钱，要用钱的日子还在后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拼命能行吗？不过他觉得母亲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怎样团年饭还是应该陪家人吃的。他记得去年春节他是排在初一，不想今年却在大年三十。

值班其实没有什么任务，防火防盗，待在办公室里值守。沪生年前就跟领导打过招呼，耽搁一点时间，回家吃个团年饭，领导爽快地同意了。值班人员上下班，公司里原本安排有通勤车，考虑到下午要回家吃团年饭，沪生今天特意骑了电瓶车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三点多钟，沪生便骑了车回去。这时他才知道艺多不压身的道理，丁凯家的小车闲置在家，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借车，丁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是自己偏偏没有拿驾照。之前同事们不止一次劝他学个驾照，可沪生总觉得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走到半道，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好在电瓶车有车棚，倒也淋不着身。

沪生急急地赶路，车速有些快，在一个岔道口，斜刺里忽然拐出一辆小车，沪生吃了一吓，赶紧刹车，车身差点碰上小车车尾，他一下怔在原地，心里暗骂那司机太冒失。他重新骑上车，想着要过年了，不能让这事影响了好心情，心里一下又变得欢快起来。

沪生一到家，孩子们也都早早过来了，母亲显得很高兴，说是可以炒菜了。荤菜其实已经准备好，沪生的媳妇玉娥在厨房里帮忙，生起炉火便开始炒青菜。很快一大桌子菜便摆得满满当当。大家围坐在一起，预备吃年饭。这是难得的相聚的时刻，因为疫情，三年没回家过年的广东的弟弟一家也千里迢迢赶回来了。沪生很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的气氛，他觉得这才是过年应该有的样子。他以饮料代酒，敬了父母几杯，祝二老身体健康，新春大吉！

出门的时候，天有些黑了，沪生冒雨往公司赶。因为雨水打湿了车棚前面的塑料帘子，虽然亮着灯，路上的视线并不好，沪生只得放慢了车速。出了城，来到一片山岰的小路，四周黑魆魆的一片，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借着车灯发出的一点昏暗的光，他几乎是一路摸索着前行。他心里暖暖的，并不因为回家吃了团年饭而感到后悔。相反，他感到自己像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仪式，一年又一年，过去许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