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七节
小富不想再和滑头纠缠下去，问我：“今天你约的局啊，心情不太好是不是？”
我见小富应承滑头的态度如此牵强，内心惴惴不安，自忖如果他也推诿我，我可不会像滑头那样死皮赖脸。而且他已经接纳了滑头，我再找他帮忙实在是拾人牙慧，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了。
我正举棋不定，二子说：“你是不是也想让小富帮你找工作啊？要不咱仨一锅端，一起去小富那里讨饭去！”说罢不知廉耻的哈哈大笑为自己助威。
二子一句玩笑话算是把我的路断了，我真想灭他十族干他祖宗八十代。
我既不能让二子去祸害小富的公司，也无法承受“讨饭”这个伤自尊的词，使劲努出了个微笑：“不会不会！我过得挺好的，好久不见，很想大家而已。”这笑容僵硬得针扎一下都不会疼。
看着滑头谈笑风生，我后悔引狼入室，真不该让小富叫他来吃饭。
往往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看来他比我准备得更充分，更拿捏住了小富的心理。即使这种准备是负面的。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事，只有二子精神抖擞酒到杯干，早把接女友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说说聊聊，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假意客气了下，还是小富结的账。
刚出门，小富的劳斯莱斯已经缓缓驶来。
滑头又犯起穷酸劲儿，猛赞一通此车多么豪华，他感慨的吐沫星子险些儿给车洗澡。想进去参观参观却找不到门把手，还是司机帮他开，才知这车的门是倒着开的。车门还死沉，想必设计之初就没打算让车主自己开门。
滑头一头扎了进去，东张西望。
换了旁人，多半会假模假式不懂装懂，或者干脆不出声以防露怯。滑头则不然，啧啧之声不绝于口，新鲜得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最后干脆说：“小富你送我回去。”然后以观摩中控台为由，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小富见他今天赖上了自己，也无法可想，无奈的说了句：“我把大家都送回去吧。”与我和二子一齐挤在了只有两个座位的后排。
我们不约而同决定先送滑头，以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滑头这摸摸那看看，留着哈喇子说：“太高级了！”我直怕他划伤桃木内饰。
他感叹：“人和人差距怎么那么那么大呢。”透露出无限感慨。此时他的心情应该好似阮小七羡慕王伦，过把瘾就死都开眉展眼。
小富被捧得不好意思，连说：“走运，走运而已。我也没比大家强到哪去。”
滑头说：“瞧你说的！我的专车真的是‘砖车’，能在公交上挤出个座儿，对我来说已经是老天开眼。能让我天天坐你的车，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他转过伸手想去拍小富的腿，没够着，将手搭在靠背上，一本正经的跟小富说：“我给你当司机吧！”
还没等小富想好托辞，小富的司机说话了：“先生，您以为当司机容易呐？”司机师傅是个中年男子，看样子五十岁上下，整齐而干练。
司机师双手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说道：“我是从部队转业的军人，在地方干了三十年，给各级干部都开过车，服务了很多位领导，最后才辗转来到老板这里。”他停顿一下，说：“老板人品太好了，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给的待遇又高，比我原单位要好太多了，我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我才进入的公司。”他这话官腔十足，我怀疑他面誉不诚。
他继续说：“当然啦，我也对得住这份待遇。你知不知道，开车有多少门门道道？司机要做到点头会意，知道什么是点头会意吧？就是领导不用多说，你通过察言观色来判断自己该怎么开。说最简单的吧，领导着急赶路的时候，你就要东钻西窜，还必须保证安全。领导想事或闭目养神的时候，你就要开得四平八稳，立个钢镚也不能倒下。”
我说：“有点意思，看来不是想象那么简单。”
司机师傅一听有人搭话，打开了话匣子：“这有什么呀，我告诉哥儿几个吧，这么高级的车让我开着，我费心的程度不亚于我对儿子的上心。无论下雨下雪，总在第一时间清理干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绝不让溅到的泥粘在车上超过十分钟！”
二子傻不愣登的问：“一直下雪呢？你一直擦啊？那不是跟老天较劲吗？”
这话问得十分欠揍，不料师傅点头说：“您说对了！只要停下车，我就擦。老板下车办事时车是脏的，办完事回来绝对是干净的！我在后备箱放了掸子和抹布，随时严阵以待。您别觉得小题大做，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还有，老板让你几点接，纵然你熬一宿不睡也不能晚一秒钟。夏天提前开好空调，但是温度一定要合适，千万不能让领导一上车被冷风激着。冬天早早的热车开暖风，把座椅加热提前给老板打开。什么时候开关内循环，自己要做到心里有数。”
二子问：“内循环是什么？”
师傅这些话本就不是说给二子听的，不接他的话，直接跳过说：“这些时间需要提前算好，一般需要提前二十分钟。如果领导二十分钟内不上车，我就灭车，无论多冷多热都忍着，否则容易产生积碳，而且费油呀。虽然领导不在乎这点儿油钱，但我吃的是这碗饭，需要自觉干好这个活儿。领导每天忙里忙外顾不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我得想着，您说是不是？”
我怕二子和滑头又说出什么无聊的话，紧接着说：“那您确实挺操心的。”
师傅说：“应该的！纯粹开车没什么难度，最关键的是要有眼力，只要领导没回家，你多晚都得在门口等着，领导让走你也不能走，必须把领导安全送到家才算踏实。”他沉吟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也未必踏实...未必踏实...”出了出神。
二子说：“那你抽颗烟提提神儿呗。”
师傅跟受了惊吓似的：“那可不成！干我这行抽烟喝酒全要戒！因为担心领导临时安排工作，我逢年过节也不喝酒。抽烟也不成，别说在这么高级的车里抽，在外头抽也不抽，免得回来了一身烟味把领导呛着。”
二子说：“那是你倒霉，遇到小富这种事儿多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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