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阴集上的萝卜丸子汤

        今天已经是腊月廿七了，母亲问我过年该买的菜买了吗？我说明天、后天，哪怕年三十上午去超市都来的及，不用着急，母亲感叹着说，“这要是在蒙阴，老早去赶集了。”这句话把我三十年前的蒙阴记忆一下子激活了，望着窗外细雨霏霏的江南草木，思绪却已重回八十年代末的沂蒙。

        当时的沂蒙山区交通和商业都不发达，百姓们往往在农历特定日子聚集买卖，或以物易物。各乡镇约定俗成的日子各不相同，这有利于小商贩四处奔走买卖。我记得蒙阴城集是逢五逢十赶集，集场主要是在红旗桥下的汶河东岸往南，并在小东关、蒙阴酒厂那过河往西经过类家馆子、新华书店、公安局等单位一直绵延到西关。

        赶集买东西，虽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大姑娘小媳妇也都要拾捯的板正的，扎上红绿头巾，或是丝巾，一则美观，二则挡风沙。天寒地冻，白霜遍地的河滩上早早的聚满了摊贩，成衣、成鞋，床单、被罩，剪布的、砸鞋的、打铁的、卖老鼠药的，贩鸡鸭、卖鱼的，一应俱全，沿着河滩冻土绵延数里，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对于孩子甚至很多大年纪的人来说，赶集时的吃食却具有非常的诱惑力。喷香的猪头肉、热腾腾的锅盔、刚烙好的火烧，在寒冬腊月天慰藉着人们清贫的日子，温暖着辘辘饥肠。在赶集吃食中，人们还有一件必做的事，就是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萝卜丸子汤。

        做萝卜丸子汤的摊贩往往有固定的位置，歪歪斜斜的布置着石头桌椅，更多的是或整或碎的楼板，拿几块石头或砖头撑着，旁边就地支上一口大锅，煮汤、煮丸子，旁边一口稍小的锅炸丸子。更多的提前炸好的萝卜丸子搁在筐里或铁皮盒子里，来了顾客，抓上把丸子随汆随用，汆好的丸子搁在碗里，撒上葱花、胡椒粉、煮好的粉丝或加上菠菜，浇上滚开的丸子汤，速度飞快。

        蒙阴集上的丸子大都是萝卜馅儿，萝卜切碎，放盐攥出水分，再放上豇豆粉、面粉和调料拌匀，一把抓起从拇指和食指中挤出成型，也有用勺子挖起，揉成球的，放在热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就做好了。看似简单，配料也有讲究，否则丸子做不好，放汤锅里一煮就破了、散了的丸子不好吃。而好丸子不仅耐煮，而且越煮味儿越浓。

        喝丸子汤不问早晚，赶集一大早太阳初升，四面八方的人们就边逛边买，到了丸子汤摊位前总要喝上碗祛祛寒。周边的其他摊贩则要晚的多，没生意时顶多忍者饿，偶尔匆忙的瞥上一眼又忙着招呼生意，只有等到过了晌午，做了几单生意后，才舍得坐下来要上碗丸子汤，大方的还要从旁边的炒菜摊位上炒上一两个小菜慰劳下自己，通常是芹菜炒肉丝或是酸辣绿豆芽之类的。喝上几两瓜干酒、就着丸子汤啃上点热锅盔，一天的辛劳也驱散不少。从早到晚，丸子摊儿都不断人。中午最忙的时候，摊子前要排起长龙，长石桌上满满当当都是等着汤的客人。没坐的也不计较，或蹲着或站着，吸溜吸溜喝着汤。

        时光荏苒，蒙阴大集的记忆已经非常遥远了，萝卜丸子汤也多年未尝。前段时间，听中学的玉班长在群里噶伙（招呼）大伙去大集上喝丸子汤，忽然很有感觉。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大鱼大肉不缺了，下馆子也平常，但简单粗犷的大集丸子汤还是那么受欢迎，大概同龄人也都是忘不了那熟悉的味道和过去的岁月吧。

        新年近了，想念的却是故乡、故人和萝卜丸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