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搜索了半天,关于母亲的记忆少得可怜,甚至连母亲的岁数、忌日都忘了……
不是做儿子的不孝,实在是母亲离开我们兄妹四人太早太早了,早得来我的记忆只有模糊的一点点。
记得在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卧床多年的母亲终没能熬过冬日的寒冷,撒手离开了我们。当时生产队长请十几个社员帮我们挖了个坑,用我们自家的木板门,盛上母亲的遗体,草草的抬去埋了……
因为我们家里穷,已经没钱给母亲操办丧事了。全家仅靠父亲一人出工天,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七十年代,贫困是可想而知的。
那时候自已太小,只记得房前屋后有许多竹林,秋风那么一吹,纷纷杨杨的竹叶飘落在地上,母亲总是挥舞着扫帚把竹叶扫在一起,用火烧了。母亲身体弱,很少上山出工,主要在家料理家务,照顾我们兄妹。虽然家贫,母亲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灶屋前有一块自留地,那就是母亲的天下。她把这块不大的地分成几块,有的种青菜,莲花白;有的种窝笋,大白菜:有的种大蒜,西红柿;地的周围又是南瓜,东瓜,黄瓜;而更大一块地全是牛皮菜。只要母亲身体稍微好些,这块地里总有她的身影,忙忙碌碌耕耘着家里的菜蓝子。如果母亲身体不舒服,她会指挥我和妹妹抬水来浇菜园,她总是说:“勤快才有饭吃,你们从小啊,要养成爱劳动的好习惯!”
母亲很会过日子,年年弄些盐菜、酸菜。特别是用蒜子做的,香喷喷的,别提多香多好吃了,现在想想都还流口水呢。母亲把自留地里收获来的青菜、大头菜、凌角菜、蒜苗等,用簸箕晾晒起,等软软的了就拿盐来浸,浸一两天就可以用了,再用坛子一层一层地码起来。过一段时间拿出来做汤或者凉拌,就是我们家招待客人的一道美味了。
每一年的春节,是孩子们最盼望的,平常缺油少盐的,过年了总有好吃的吧。每年这时,母亲会拖着疲惫而虚弱的身体为我们做年夜饭。她用玉米面糊拌点盐菜,做成一个一个的馍馍,放在铁锅边边周围烤,锅底烘着红苕米饭,说是米饭其实没几颗米。但我们最喜欢的还是那玉米馍馍,特别是锅底的那一面,有一层焦焦的、黄黄的甚至黑黑的,那种最好吃了,又香又脆的……
屋前水塘边,有一颗又高又大的银杏树,据说是以前爷爷栽下的。每年摘银杏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杏子分成若干小份,挨家挨户去送给邻居家的孩子们。
有一年的春天,邻家大娘摘桃子,他们家的桃子又红又大,惹得我们几姊妹流口水。母亲安慰我们说,你大娘会送来的,别急。可大娘始终没有送来,我们哭了。
母亲对父亲说,水塘周围的田埂上,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种些李子树桃子树桔子树吧,娃儿些就有吃的啦。父亲天天忙得很,时常把这事忘了,母亲就求人东找西找树苗,终于栽上了李树桃树桔子树,还栽上了几颗核桃树柚子树……
而今正是桂花飘香,柚子成熟的八月,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了我们家的柚子树,想起酸酸甜甜的柚子,想起母亲酸酸甜甜的病痛人生。
母亲是被肺病,哮喘折腾了一生的人,后来又有心脏病。虽然很多病折磨着她,但他从来没有喊过痛,为了我们兄妹坚强地活着。
记得在我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在学校跟邻桌同学狗牙子争抢乒乓板,发生了抓扯,把我衣服和脸都抓烂了,我硬是哭着闹着不去上学。班主任黄明灼老师跑家里来做思想工作,母亲拍着胸口向黄老师保证要好好教育我。
等黄老师走了,母亲苦口婆心劝我:“大娃子,你要好好听老师话,好好学习,长大了做一个有用的人。”可我哪里听得进哟,第二天照样逃课没有去学校。黄老师又找到了家里,母亲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操起屋沿边一根黄荆棍,朝我身上一阵猛打。
我记得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边打边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们家节衣省食让你念书,长大了不要像我一字不识,你却不听活,你要气死我呀?!”
那一次把母亲气得几天没吃饭,病也重了不少,我的心一直在煎熬,心中默默地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好孝顺娘。
可是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母亲就像一盏快熄灭的油灯,苦苦地支撑着同病魔周旋。为了儿女,熬尽了最后一滴血, 母亲还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而我梦中的母亲还活着,梦中母亲的大头菜越来越香……
跪在您的坟前
细雨淋湿了香纸
那是我流出的泪呀
在你的坟头
长了一圈绿油油的野草
那是儿为你种的忘忧草
母亲
您活着的时候
天是阴沉沉的 地是咸咸的
田野里你的脊背弯成了弓
您用牛皮菜把一只只猪儿喂肥
您用玉米馍馍滋养了我的童年
用您毕生的心血浇灌着希望
可母亲啊
你的希望却埋进了这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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