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即将出生的那一个月,她很高兴也很激动,对孩子的到来很是期盼。而这段时间以来,我也看到她在我的细心照顾下真的感到了幸福和满足,因为很多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那么饱满。虽然是在这样困苦的环境下。
有时候晚上我们会聊天聊到很晚,她说起从前的自己,还有那个为她跳河淹死的人。
她躺在床上,望着暗淡的屋顶,缓缓说起:“我们这个年代其实很特别哦,你想想看啊,中国历史几千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繁荣发达。当然了,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人心浮躁,可能以前的人要更多的考虑生存问题,没心情和时间去想其他,所以相对单纯。现在的人呢,生存之外的诉求太多,求而不得,慢慢也就浮躁了。就像以前穷人家的女孩儿,都是被土豪劣绅强迫掳走的,现在呢,哈哈哈……都恨不得脱光了自己往土豪身上扑啊,谁强迫谁都说不清了!可能你因此心里满是愤恨,但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种情绪,因为整个时代都是这样的,似乎所有的姑娘都变成了那样子,你又有什么办法?或者说,能怪谁呢?而想要过有钱的生活这件事,也并不算是多么邪恶吧?所以有什么理由让你不去想住在宽大豪华的房间里、坐在拉风的车子上、身边有个体贴又多金的男人?这有什么不对吗?对他人有什么伤害吗?你说呢?”
我想了想,本来我也很鄙视拜金女的,当然主要是因为我没钱啊,我的鄙视一多半来源于我得不到她们所产生的懊恼和沮丧,这就是真实的内心。但一想到如果自己是个女人的话八成也会是个拜金女,我就有点释然了,所以淡然地说:“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经济社会,爱钱有罪吗?你接着说。”
“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啊,你要是说女人爱钱就肤浅就低俗,那男人只爱漂亮女人就不肤浅低俗?都是本性而已嘛!所以那时候我一个人来到城市里,我没学历没能力没关系,我没有自信能靠自己拼搏出什么,我唯一的本钱就是这张脸,所以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个有钱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且后来我真的遇到了一个有钱的人,他很喜欢我,但我并不是很喜欢他,不过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所以就委屈自己跟他交往了。
他对我很好,很有诚意,多贵的衣服包包都给我买,我很感动,作为回报,我也很诚意地跟他上了床,一切都好像已经搞定了,但是没想到他的父母特别瞧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家,逼他跟我分手,但是他很舍不得我。我当时挺气愤的,心想我不就是身世苦点吗,人品又不是很差,凭什么瞧不上我啊!我还瞧不起你们呢!
所以分就分吧,但没想到他对我还挺痴情,跟父母大吵了一架,说什么非我不娶。我当时也趁热打铁给了他很大压力,我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拿出点行动来,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坚持到底,他们肯定会同意的’。可结果没想到他会以跳河逼迫父母,真是个性情中人啊!而且他跳河那天,我就在他身边,我问过他,是来真的还是演戏,他说没事,他会游泳的,演戏而已,我说那就好。随后他给父母打电话,我觉得这种胁迫一定会有非常好的效果,但是没想到他的父母感到非常气愤,就是不答应。我一看他们竟然如此坚决,心想算了,我再另外找个有钱人就是了,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可没想到他却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放下电话后,让我拿着他的手机给他录视频,再发给他的父母,以示他的决心。随后他一跃身就跳下去了。我就真的给他录,我相信他是做样子吓唬父母,只是没想到他一个会游泳的人装得还挺像一个要淹死的人,在水里起起伏伏地挣扎着呼喊着,我当时心里特别感动,心想他竟然能为我这么做,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为我,看来他是真的爱我的,而我也突然觉得嫁给一个能为自己这样做的人也是值得的。随后我把这段录像发给了他的父母,想必他们必定会为之动容的。只是我再往河里找他,他却已经失踪了……
后来才知道,水太凉,他的腿抽筋了,录像里他的挣扎都是真实的,而后来从河里捞出来的他的尸体也是真的。若不然,那他的演技就太棒了!”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表情凝滞着。
我说:“那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当然了,他确实是喜欢我的,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死,我就觉得他死得挺冤的,有时候也会想起他,觉得如果他没遇到我就好了,也不知道他在天堂是否还在想着要娶我呢?”
“他的父母肯定会想杀了你吧?”
“嗯啊,他们觉得是我唆使他跳河的,事实上确实我也有责任的,关键是给他父母发的那段视频成了我见死不救、故意怂恿他人自杀的铁证啊,关键还是他家有钱有关系啊,我觉得我要栽了,而且他父母见到我肯定会把我头发薅光、脸蛋儿抽肿的,所以我吓得要死,就跑出来了。我不敢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只有不停地移动位置才能让我安心,当时正巧看到你在网上讲述一个人旅行的生活,心想这太适合我了,跟你在一起,可以四处漂泊,别人就抓不到我,你还可以帮我掩饰。”
听到这我忍不住感慨:“真是缘分啊!”
“但是如今我变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变了,是你?是我爸?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这些平常人没有的经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像以前那么单纯幼稚了,我现在觉得有钱也没那么好,有钱有有钱的烦恼,没钱有没钱的快乐,就像现在,你看看现在的我,虽然躺在这样昏暗的一间屋子里、身边躺着的男人不一定能伴我一生、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后也不一定认我,但起码现在我觉得很温暖,有房子住、有男人睡、有孩子生,多么朴实的满足感啊,如果将来我飞黄腾达了,回忆起从前来也肯定是这段时间最让我温暖和满足。”
我听了除了有点心酸之外,也觉得她确实成熟了,也更像一个女人了。
随后她说:“我的心事讲完了,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亲爱的。”
“嗯,知道了,亲爱的。”
“晚安!”
“晚安!”
随后我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
她比我先睡着,我搂着她,看着她睡梦中安静的模样,那种将心事宣泄一通的轻松,仿佛风雨过后的宁静,有一种乌云远去的心安和舒畅。
终于,到了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陪她早早去了医院,其实现在很多孕妇为了安全都会选择剖腹产的,但是文丹坚持要自己生。因为一是可以省钱,二是觉得经历了那些痛苦才会让当妈妈的感觉和意义更加清晰深刻。
我看着她被送进了产房,焦虑地在门外等待着,心里为她们母子默默祈祷着。还好结果一切顺利,一个小时后护士抱着一个新出世的女婴出来,我小心翼翼接过来,看到她无比娇嫩的肢体和刚刚睁开的好奇的眼睛。那一刻我的心情难以言喻,除了激动、幸福、神圣,还觉得自己瞬间变得无比慈爱,因为在这一刻,我竟然……当爸爸了!
而她,我的女儿,衷心地欢迎你,来到这个热闹而纷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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