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这件事,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这次妈妈住院,还是让我有很多复杂的感受与体验。
今天有篇文章中写到:生活中的最痛,其实不是来自于陌生人的巨大打击,而是来自身边每日 接触的人的琐碎伤害,比如父母,伴侣等 。他们给你的挑剔,嫌弃、指责、否定、打击、冷漠,就像例行的太阳,每天都要有。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些小事就是会让你很受伤。但他们在关键时侯又会对你很好,比如你受外人欺负的时侯,他们总会挺身而出,所以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你放弃不了,也靠近不了。
现在终于到了每天要面对妈妈高低起伏的情绪,她对生命的遗憾,痛惜,不舍,怨恨,对身体发出的疼痛,不适带来的疲惫,对于药物治疗越来越失去效果的失落,无助,对于自己终于由自由行走变成躺的转换的不接纳的反抗,在这段时间都一一呈现了出来。这些需要我有更强大的内心,我情绪越稳定,越不容易受对方情绪影响,这继续成为我的功课。
办入住手续时,老人家问接待的值班护士,原来放射科的那个患同样病的医生还在世吗?护士姐姐说他前几个月走了。
住院第一天晚上,老人家说有几件遗憾的事,还有不少话对一些重要的人还没有机会说,整个人特别无精打采,特别沮丧,说:“看,人家当医生的都走了嘛,这个病就是这样,我肯定活不长了,三年都没有打过去。2年8个月,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病。”就怀着这样的心情过了第一个夜晚。
我也变得沉默起来,我说,“你这个病肯定会越来越难受,但还是有缓解方案的,如果有感染就抗感染,如果有积液压迫就抽积液,你看以前有些人歪歪倒倒,所有人都说不行,他们还过了那么多年啊,你比他们肯定要强多了,治疗有效,你就会缓解症状的。”
第二天早上,大姑妈和二姑妈来探望,聊了会天,气氛也挺愉快的。但最让人泪奔的一句话是,我看我走的时侯肯定蛮痛苦,前几天都差点憋死了,就是那种感觉。
下午时,老公来了,老人家让他去问医生她的查血结果出来没有,没有放弃治疗的希望。我顺势说,“是啊,医生一句说你情况严重的话都没有说,只说要找出原因,对症治疗。要是你很严重的话,他肯定会说,你们要注意啊,你妈现在情况怎么样怎么样。”老公开始做思想工作,“你的身体现在有这么大的反映,就是在和这个细胞作斗争,说不定你战斗赢了,这一关就过去。”
晚上吃饭味道挺不错,吃了一些饭。老人家回忆起自已化疗16次的艰难历程,她说最开始化疗那几次,身体没什么反应,后来慢慢的越来越难受,有一次自已穿着拖鞋,去买了一碗粉,吃完走回家的路上已经不行了,大汗直冒,不好意思跟别人讲,只好在洗衣店门口坐着,后来才勉勉强强走回家,头发、衣服全部都是出的汗,整个人就虚脱了。还有一次一口都吃不下去,自已睡了两个小时,完全不想动,醒了后心里想着,还是要吃饭。自已起来开始弄东西吃,吃了一口感觉不错,又继续吃第二口,后来就有劲了,就开始洗头洗澡拖地了。
这些过往成功的经验所带来的那种感受和体验其实一直在激励着她,每次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些经验。也许有时侯跟自已勇敢的斗争了,就真的能赢,真的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第三天胃口越来越好些。后来确定要插胸管,要提前去做B超定位,我们安排护工阿姨推着轮椅,她在电梯里说:现在自已这个样子变成一个社会垃圾了。
连续两天抽了胸水后,症状明显缓解,记得那天晚上我去送饭刚进病房,她就乐呵呵的对我说:妈妈这次挺过来了,我刚才下床走了1000步。
可是胸水管第三天早上自动脱落了,那是一个周六,没有管床医生,值班医生也没有特别处理,又面临着二次插管,整个人情绪又不太好了。二次插管后,继续抽胸水,有一天,我妈说起,管床医生跟她说,我以前有一个病人,有胸水后来控制好了胸水,又活了五年,这一下成为了我妈的目标。
病房里陆续进来了不同的病人,我妈保持着她的幽默与风趣,还有直率,一下说,哎呀,插管子就插吧,反正这个病也是要死掉的。
今天去看她,她很无助的看着我说:“隔壁房这个婆婆也是这个病,现在转移到脑袋成为植物人了。”我一时不知接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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