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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其实早几年就争论过,结果如何我没有关心,所以不清楚。日前有一位朋友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陈寅恪的“恪”,到底读kè还是què?》。作者沈亚明认为:
其一,陈寅恪本人和至亲三代都读“恪”为què,是既成事实,不争的事实。
其二,亲人之名被念成不同于父母家人所说之音,难以接受。
其三,人名乃个人之名,名从主人。
所以作者的结论是:陈寅恪的“恪”应该读què。
作者还举了许多例子,甚至外文的翻译、简称和中文的对照等等等等。看来作者为了说清楚这个问题,做足了功课。但是依我看来,作者这种种论证实在是走偏了方向。
为何如此说,且让我对照以上三条,一一予以说明。
其一:作者说“陈寅恪本人和至亲三代都读‘恪’为què”。
这应该不会错,确实如作者所说“是既成事实,不争的事实”。
但是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要大家都跟着改变读音,我不敢苟同。为了说明不敢苟同的原因,我举一个例子。
假设我的名字里有一个“确”字,的确的“确”,普通话读què,但是在我的老家却是读kò,与“壳”同音,汉语拼音应该调整为kè(正好与作者所举的“恪”字的读音反了个个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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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成了名人,是否也要要求大家将我名字里的“确”读为kè呢?因为我也是“我本人和至亲三代都读”“确”为kè,也属于“是既成事实,不争的事实”啊!
提到我的名字,突然想起我都不需要假设,就拿我自己的真实名字来举例子说明好了。
我出生时父母将我取名“卫华”,保卫中华的意思,是个好名。不久父母带着我回老家,问题就出来了。母亲不是我们老家的人,她听到我的祖母和亲戚朋友都叫我“卫和”,就常常要纠正,说不是“卫和”是“卫华”,但大家还是叫我“卫和”。
母亲奇怪了,于是父亲告诉她,“华”在我们家乡话里与“和”是同音字,所以大家这么叫没有错,他们其实叫的是“卫华”,只是在你听起来是“卫和”罢了。
虽然如此,母亲还是耿耿于怀,“难以接受”,因为她听上去不顺耳,在杭州话和普通话里“华”“和”二字根本就是两个音。终于母亲想出了一个调和的办法,是不是将我的名字改为“伟怀”。
这名字相当不错,至少不会像“卫华”那么土。最关键的是,“怀”在我们家乡话里的发音与杭州话的“华”发音几乎一模一样,与普通话也相去不远。
于是在母亲的想象中,乡亲们叫我“伟怀”与她叫我“卫华”听起来就趋向一致了,口顺耳顺完美无比。
但是一个名字叫顺了口,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岂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当然乡亲们也知道我的名字是“华”,但是他们的发音就是“和”,有什么办法。
最后还是父亲“英明”,回到杭州立马去派出所将我名字里的“华”改为“和”,从保卫中华改为保卫和平,也很不错。
我看到过那个户口本,名字中的“华”被划掉,改为“和”,旁边还盖有一个私章(估计应该是经手民警的)。
如此一来,虽然在发音与声调上还有点不同,但差别已经不大了,至少被认为是同一个字了。
我举了我自己的名字为例子,其实已经连带着提及了作者所举的第二条理由,即:“亲人之名被念成不同于父母家人所说之音,难以接受。”
明明是方言与普通话的发音不同,就“难以接受”,那么我名字中的“华”被念成huá,我的乡亲们是否也“难以接受”?因为他们一直是念hé的呀!
于是就牵涉到了作者所举理由的第三条:“人名乃个人之名,名从主人。”
因为主人是念què的,大家也应该跟着念què。那么假如当初我的父亲没有将我名字中的“华”改成“和”,我能否在课堂上举手告诉老师,我的“华”不读huá,应该“名从主人”读hé。
老师怕是要立马将我送去湖州(那里有一个浙江省精神病院)或者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精神病院),至少也要过来伸手摸摸我的额角,看看是否发烧了。
小时候,舅舅来我们家,我们几个兄弟常常开玩笑,叫舅舅“娘狗”,因为在我母亲的老家,舅舅的舅是读gǒu的。
假如马英九是我母亲那个地方的人,他是否会向台湾民众声明:大家应该叫我马英gǒu。台下肯定大哗,不是议论要不要选他当总统,而是要不要送他去精神病院了。
所以作者所谓的“名从主人”,其实“从”的不是主人,而是方言。中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假如大家都要求按照个人方言的发音来读个人的名字,岂非混乱不堪?
所以作者所提的这三条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不值一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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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数次接触到陈寅恪,也常常想起为“恪”字的读音争论不休的事。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恪”字实在是太过冷僻。当它和“守”字连在一起时,几乎人人都认得这是“恪守”。但是当它独自出现时,大家是不是都能一眼认出来?
反正我是一下子没认出来。好几年前第一次看到陈寅恪这个名字时,我就呆了半晌,这个“恪”字读什么?不是后来争论的读kè还是读què,而是根本就不认识。
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想查字典,身边又没有,到底读“各”还是读“洛”,还是读其他的什么音,思来想去怎么也吃不准,偏偏就是没有想到它就是恪守的“恪”。
为什么会这样,多年以后我想应该是“恪守”一词也较为冷僻,大致上属于书面语,口头上不怎么用得到。因而当它离开“守”字单独出现时,我就认不出它来了。
因此之所以对陈寅恪的“恪”究竟怎么读会发生争议,还是因为此字太过冷僻。假如换一个常用字,就换成我前面举例子时提到的“确”字,叫陈寅确吧!那么不管这个“确”字在他家乡读什么,他的至亲好友口中读什么,毫无疑问,他们都不会对“确”读què“难以接受”。因为在普通话里这个“确”字太常用了,“的确”“确实”,就是读què的。
我的名字假如没有将“华”改为“和”,相信我的亲人与乡友们也不会因为普通话读huá,与他们用家乡话读hé不一样而“难以接受”。
既然如此,为什么“恪”字就要强调家乡的方言发音呢?一旦普通话与他们习惯的方言发音不一样就“难以接受”呢?
本来这就是一个普通话与方言读音不同的问题,被有些“专家”人为地搞成了“一字多音”的“异读”问题,把原本简简单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所以,假如有一天,有关部门真的遵照某些专家的意见,将“恪”审定为异读字,明确陈寅恪的“恪”应该异读为què,那么我也立时将自己名字中的“和”恢复为“华”,报有关部门审定,“卫华”的“华”应该异读为hé。
不能因为他是名人就可以改,我不是名人就不能改。连阿Q都知道说:“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人名发音问题应该人人平等。
勿谓言之不预也!呵呵!
2020年7月13日下午
(北京时间14日凌晨)
于美国新泽西州伯克利海茨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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